茯苓面色如常,下榻之後就撩起珠玉簾子,不過片刻,就扶着七姑娘出來。
“不是讓你走了嗎?”
南枝隻嗅到了一股清淡的梨子香的味道,餘光就瞧見了一抹白裙拂過,七姑娘坐在了美人榻上,她就恭恭敬敬地對着七姑娘說道:“沒有七姑娘吩咐,我不敢走。”
“這花很漂亮,茯苓,不若賞她一些東西?我那對蓮花銀簪子倒好看,給了她罷。”七姑娘說話很輕柔,隻是語氣卻不是直截了當的吩咐,而是與茯苓有商有量,看着不大像主仆。
“姑娘,你忘了過幾日老太爺生辰?那蓮花簪子寓意好,過幾日戴正合适。這丫頭來了一回,說不得就會來第二回,不如下次再一并賞她。”茯苓邊說邊走,多寶閣上窄下寬,窄寬銜接的中間往外延伸了一個細長的面兒出來,像一張長方形的桌子,上邊有幾樣精巧的物件。靠邊擺着一個赤金暖爐,她打開暖爐,從裡頭端出來一碟子東西,回到七姑娘身邊,說道:“姑娘,這是一直烘着的栗子糕,香甜軟糯,就把這個給她吧?”
“也好。”七姑娘沒說别的,茯苓就笑着把栗子糕塞進南枝手裡,“姑娘發話了,你自己出院子吧。”
南枝再次曲膝,“謝七姑娘賞。”
等出了門,南枝徑直往亭子走去,方才在裡頭她就看見了,她姐竟都與丫鬟們聊起來了。
“各位姐姐,七姑娘讓我們走了。”南枝暗自記下這幾個丫鬟,與她姐出了青竹軒,四下無人時,就見她姐揉着腰捶着背,一副累壞了的樣子。
領了晚飯回到家,南枝就說,“姐,你歇歇,我蒸個蔥花蛋,然後幫你捏捏。”她知道今日要不為了她,她姐也用不着在青竹軒那般出力。
“那你快些,一直彎腰,比搬木架子還累。 ”王娘子癱在炕上,狠狠灌了幾杯水,這才說起青竹軒的丫鬟們,“一個兩個安靜着呢,也不知在怕啥,尋常說話都小心。诶對了,你今兒進去,咋拿了糕點出來?我聽何娘子說,她去十回也才得一回東西,還是吃剩的露子或者半個果兒。”
糊弄誰呢?半個果兒不值什麼,何娘子一年到頭不得什麼賞賜,可光靠月例,那還是買得起果子吃的。
“我認識的曾娘子,說最不喜幫青竹軒做菜,事情多,又沒賞。”說着,見妹妹泡了一壺碎茶葉,王娘子捏了一塊栗子糕,先是聞聞,又慢慢吃,最後又自斟自飲,喝了一杯茶。
“姐,我今兒……”南枝盡數說了,“七姑娘還想賞我銀簪子,被茯苓阻止了,我看,七姑娘性子軟。”說不定那些摳搜的名聲都是身邊的丫鬟搞出來的事。
“真是可惡。”王娘子咬牙切齒,“一根銀簪子,定不是空心,得值多少。”
南枝把飯菜擺好,猶豫起來,要是七姑娘不能自個做主,那她進院子裡,論前程,跟進九姑娘院子有什麼區别?
一樣是要給人欺負。隻不過兩個院子裡,挨針對的根源不一樣罷了。
甯可跟一個明事理心狠的主兒,也不願意跟優柔寡斷的糊塗蛋,指不定多受氣。她是想要解決陳媽媽說親的事,但也不是不顧将來,總要都顧及才好。走一步,看十步。
這時,王娘子先前的心思又活泛起來,“要不,還是進九姑娘院裡?”
“像陳婆子的孫女,伺候九姑娘沐浴更衣,除了拿定例,每個月還有額外的賞賜,不差。往後要是不得寵夠不上陪嫁,那就更好了,咱就老老實實呆在李府,我給你招個婿,孩子跟你姓,香火就傳下去了。”在王娘子看來,這就是平安順遂的一生了。
“姐,咱再看吧。”南枝與九姑娘接觸過兩回,她嚣張跋扈得很,不順心就會打罵身邊的大丫鬟,而她的丫鬟,又喜歡欺負下邊的人。
“哪兒都算不得頂頂好。”王娘子歎氣,她也不想妹妹給人欺負,可她現在八歲了,不趁此機會進姑娘的院子,往後就難了。
“姐,我等會兒去問問隔壁的青兒小翠,看七姑娘九姑娘院裡到底如何。”南枝說,娘子媽媽們有交際,她與姐兒們也有交際。
這回她親眼見過七姑娘了,如此再去詢問旁人,也就能聽得出真話賴話,不至于莽撞相信了他人。
相識歸相識,南枝與青兒小翠關系算好,但還是照着理智行事,如此才不容易被糊弄。
“花房你還是要繼續去,保不齊又有機會親眼見七姑娘,瞧瞧下回她是不是和這回一個模子。”王娘子提醒,她到底經驗豐富,“我也會幫你打聽,咱兩頭使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