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的愛是錯誤嗎?”
“比錯誤更緻命,是罪。”
乙骨憂太将校服從地上拾起在水下抖了抖,将水關掉,把衣服扭至半幹放在洗漱台上。
擦拭完身軀套上睡衣,拎着正冒熱氣的一團衣物,徑直走去陽台打開洗衣機将之前弄髒的衣褲都丢進去。
滴聲後,他盤腿坐在洗衣機旁,盯着透明的艙門發呆。
“貴的洗衣機真讓人讨厭。”
“為什麼?”
“真安靜,隻有偶爾的一點震動,我甚至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不吹頭發嗎?會感冒喲,不是才好嗎?”
“我應該跟他發消息嗎?”
“你想的話,就去做吧。”
“那我該跟他說什麼呢?”
“不,憂太,我是說,你想把他關起來的話。”
“我不能這樣做。”
“跟我也要撒謊嗎?别忘了,我來自你的心,我洞悉你,我是你的一部分。”
“就算要關他,也得等宰掉那個家夥來。”
乙骨憂太低着頭,抓了下頭發,熱氣很快就散去,覆蓋每個角落的暖氣也無法使冰冷的水珠變得溫熱,水珠滴在他的褲腿上,濕膩的黏在腳腕處。
“好噢,無論你做任何事,我都跟你是一邊的。”
“謝謝你,裡香。”
彎月将夜吐盡後,便失去了輪廓,消散于空,這裡的樓層太高,連底下的燈光也難以攀上。
一切事物都隐于黑暗,靜默是潮濕的霧封住暖氣的出口,溫暖氣流被濃郁的寒意擠壓,隻能徘徊上方。
啪嗒啪嗒,聲音越來越小,水珠不再從發梢墜下,可靜到極緻,是壓抑。
他需要宣洩的窗口,他需要張開緊閉的口,他需要一條消息或是問好,他需要的僅僅是五條悟重新對他說一句話。
滴答滴答,叮了一聲,他知道,客廳的挂鐘指向10點。
乙骨憂太未動,就這樣一直坐着,盯着裡面旋轉的衣物翻滾,腦海也仿佛在天旋地轉。
他不禁想到如果大腦也能四分五裂,他是不是就不會一直想着五條悟,一直一直,時時刻刻,每分每秒,都在想。
他的瞳孔是老舊的錄像機,關于藍眼睛的主角,每一幀都播放得如此緩慢。
滴答滴答,挂鐘指向11點,滴答滴答,挂鐘指向12點。
衣物早已洗淨脫水烘幹,乙骨憂太的姿勢仍絲毫未變,直勾勾地盯着堆在裡面的衣物。
1點、2點、3點,樓底的光越來越暗,他動了下眼珠,3點42分,世界陷入真正的寂靜。
滴滴幾聲提示音後,門打開又關上。
“啊!!!你坐在地上幹嘛??!憂太,你在進行什麼詭異的召喚儀式嗎?你真的要把老師吓死了!!!”五條悟哼着的小曲被驚叫中斷。
乙骨憂太沒有說話,靜靜的看着五條悟将大燈按開,忽然的明亮光線刺得他眼疼,不由得眯了下眼。
“你這是在.....”五條悟蹲下來看到了洗衣機裡的衣物,瞟了眼他,問,“洗衣服?半夜?洗衣服嗎?”
“嗯。”
五條悟愣住了,将手裡的水信玄餅放在乙骨憂太盤起的腿間,取下眼罩捏在手中,那雙藍眼睛再次注視他。
乙骨憂太的瞳孔被喚醒,錄像機本能的進行人物捕捉,主角又回到了熒幕。
“為什麼要在半夜洗衣服?而且已經洗完很久了吧?不拿出來?”五條悟面露疑惑。
“對不起老師,我以後不會亂說話了。”
“啊?什麼?你這家夥到底怎麼回事?總是自顧自的瞎道歉,我引以為傲的學生可不能張口就說抱歉呀!”
“我覺得那晚說的話.....有些過分,想跟老師道歉,但......”乙骨憂太的指尖摩挲着腿間的塑料盒。
“一直沒想好措辭。”
五條悟怔了一瞬,目光從乙骨憂太臉上移開,撓了撓頭,不知道是在看什麼,總之一直偏着頭,半晌才回道:“沒什麼啦,我都忘記了。”
“這三天為什麼不理我呢?”
“沒有!我,我隻是太忙了,忘記了。”五條悟瞥了眼面無表情的少年,悶悶道,“抱歉。”
乙骨憂太轉頭,盯着五條悟,深色的瞳孔一動不動,注視,長久的注視,像鏡頭,像野獸,詭異的割裂感使他的面容扭曲。
五條悟低下了腦袋,抓耳撓腮,在這樣赤裸的視線下,有些無所遁形。
是什麼?究竟是什麼在坦誠的目光下顯露痕迹?
“好吧,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話。”五條悟的兩指捏着乙骨憂太的食指,晃了晃。
“為什麼?”
“我覺得我們這樣好像有點不對勁,但我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五條悟蹲着的姿勢變成了跪坐,俯身彎腰,将腦袋靠在乙骨憂太的肩上。
“我們應該不是在吵架吧,我并沒有感到生氣,也沒有難過,隻是有....有一點意外?震驚?或者是.....别的什麼,我不知道,感情還是想法?我無法區分。”
“但如果我們不是在吵架的話,彼此又什麼不聯系呢?”
“為什麼呢?憂太.....我貌似有一點......不開心。”
五條悟的聲音很輕,輕到比歎息都還飄渺,似雲如霧,飄揚于空,卻被這間屋困住,無法散去。
每個字音都盤旋于二人頭頂,以為是白鴿,剝開皮肉,卻是黑鴉的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