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人無動于衷,她像頭母豹子般撲到對面,沖小窗嘶聲道:“不許改道!給我去考爾德河谷!”
“去畫眉山莊!你們的錢是我付的,”希斯克裡夫拉過身側人制住,使了把勁,将奮力掙脫的人兒锢在懷裡,“你冷靜貝拉,就回去看看,等凱西好些了我們立刻走......”
“她好不了!”貝拉因為脫力嘴唇都在抖,“你真以為我說她不會痊愈,是騙你的啊?!”
“如果是上次的病犯了,那就更得去看看,凱西的命要緊!”
“她會犯病怪誰?怪誰!希斯克裡夫,”懷中人怒瞪着他,聲音極冷,“你既然為了報複我不惜離開會犯病的她,那把她的命賠上,不是應該的麼?!我技不如你,就要認,你判斷失誤,就不想付出代價了?你想的美!”
希斯克裡夫沒有回答,隻是無意識地将懷中人箍得更緊。
“希斯先生,”南希完全反應過來了,“夫人那種病雖然看着吓人,但隻要林頓先生看顧着,一時半會是不會有事的,等去韋克菲爾德市政廳申請了地契交割,把工程分拆下去,不會耽誤工期了,再回去不遲啊。”
“希斯先生,求您聽貝拉女士的吧。”亨利也低低哀求。
“閉嘴!你們懂什麼!”希斯克裡夫把煩躁至極的無名火發在倆無辜者身上,“無論天平的那邊是什麼,我都絕不會拿凱西的命賭!”
懷中人低低笑起來,點頭道:“好,我知道你的決心了希斯克裡夫,放開我吧。”
良久,看她真的安靜下來,再無言語動作,希斯克裡夫才慢慢松手,伊莎貝拉起身,那白皙消瘦的手腕都被捏得泛着紫紅。
南希張開手迎上她,可還沒等她抓住那衣袖,就聽見了銅把手轉動的脆響。
車門洞開的瞬間,狂風卷着碎石撲進來,遠處早春的山谷因奔騰的速度變成綠色海洋。
本能比意識先動,參軍生涯把某些反應刻進了希斯克裡夫骨髓,昔日炮彈襲來逃亡撲倒的肌肉記憶,爆發成環住那纖細腰肢的彈跳。
裙撐刮過橡木車門,裂帛聲中,兩個身影翻滾着消失在車門外。
“啊!啊!”南希嘶喊起來,“快停車!!快給我停車!!”
落地瞬間,耳邊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響,遠處是馬車急刹時的嘶鳴。
碎石道上凸起的燧石棱角,在春光下泛着刑具般的冷光,懷中人左頰被劃破,滲出的血珠滴在他領巾上,暈出鮮豔的紅。
驚呼聲腳步聲,車上的馬上的,皆圍攏上來,車夫抱怨起來,“你們要是受傷了,可不能賴我們啊,跳車誰防得住啊?”
希斯克裡夫半垂的眼睫,壓不住眼底未褪的驚悸。冷汗涔涔的額角粘着鬓發,薄唇微微顫着,深深吸口氣,他用左手撐起身,扣住伊莎貝拉的腕骨,将她硬拉起來,看她站得住,才松開手。
那張白皙的臉滲着血珠,紅着眼眶的藍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伊莎貝拉,你真的瘋了,你才是瘋子。”
“希斯克裡夫,馬車是你出的錢是吧?車夫隻聽你的對吧?”平靜地,毫無情緒的,“好,伍德、南希、亨利,卸行李。”
“伊莎貝拉!你腦子是不是有病!”那灰眼睛也憋紅了,“你在這裡等上一天,也不會見到一個人影!”
南希恍然叫道:“所以你是故意的!故意到路上才改道,這樣小姐不得不同意!”她簡直要氣死,“好呀,希斯克裡夫,虧我才和小姐說你對待她變好了!我真是個蠢貨!”
說罷便走向貨用馬車,和伍德亨利開始卸行李。
“伊莎貝拉,我答應你還不行麼?廠子四個月給你開起來,還不行麼!”
好個給‘我’開起來。
貝拉勾起抹冷笑,一聲不再吭。
兩人陷入死寂一般的對峙,直到行李已被全部卸下,車夫對他哈腰道,“先生,那咱們走吧?我們可說好了啊,他們和行李雖然半路下的,但錢是沒法退的。”
死死盯着那張倔強的臉的希斯克裡夫,語氣疲憊無比,“送他們去考爾德河谷。”
一直在觀察二人的車夫,似乎對這結果一點不奇怪,“那你呢?先生?走着回利茲雇馬怎麼也得三個鐘頭啊,”和另個車夫對了一眼,谄笑道,“要不,我拆匹馬借給你吧先生,這樣你就能直接去畫眉山莊了,隻需要給我們10先令就行。”
希斯克裡夫用左手掏錢給他,接過另個車夫牽來的馬,蹬跨上鞍,擰着眉頭将那彎折角度詭異的右臂移了移,左手握住缰繩,兩腿一夾。
與伊莎貝拉擦肩而過,背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