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長，這件可好看？”琳琅滿目的顔色看花了槿莺的眼，她手執一襲淡紫羅裙，笑眼盈盈地望向沈時臻。
不待回應，又取來一件月白雲紋襦裙：“仙長，再瞧瞧這件，這件如何？”
“仙長，這件也很好看……”
位于淩霄城邊境的華岩鎮，恰好處在人界與修真界的交彙之處。
鎮中商賈雲集，蒸騰的市井煙火裡交織着往來修士的袍角。街道兩旁店鋪林立，除卻凡人慣用的绫羅綢緞，更懸着流光溢彩的符文法衣。
那些繡着恒溫陣法的羅裙，薄如蟬翼卻暖勝狐裘，槿莺也終于能褪去那件臃腫的舊襖，露出纖細的腕子。
她左挑挑、右選選，瞧着什麼都好看，每一件都拿過來給天命之子瞧瞧。
沈時臻未曾料到少女竟會在挑選衣物上耗費這般多的時間。
見她似花蝴蝶般在他眼前翩跹轉悠，每一件都興緻勃勃地拿至他的跟前，征求他的意見。
沈時臻微微擡手，終是随意一指最初那件紫裙：“此件尚可。”
槿莺并未讓沈時臻付賬。
得知這種淡紫中透着些許粉色的顔色喚作“木槿色”後，她歡歡喜喜地買下衣裙，又相中了一件華美非凡、領口處綴着一圈雪白絨毛的槿紫色鬥篷。
雖同是木槿花的顔色，但和槿莺本體藍紫交融的色澤還是有些細微差别。
少女穿上披風後，整個人更顯嬌俏可愛。嬌俏的小臉半埋在領口，圓潤的眼眸亮晶晶地望着他彎了彎，似是滿心歡喜。
沈時臻撇開目光。
便聽得她急匆匆地跑到自己跟前，聲音軟糯地央求：“仙長，咱們再買些吃食可好？我餓……”
說話間，目光巴巴地投向街上琳琅滿目的小吃攤。
念及少女自幼困居偏僻的窮鄉，從未有機會離開，沈時臻微一颔首：“那便在這鎮上停留一刻時間，你自行采買所需。”
“多謝仙長！”槿莺脆生生地說完，便哒哒哒地跑開了。
身為花妖，槿莺自然無需食用人類的食物。
但她對凡俗百态充滿好奇，不禁樂此不疲地穿梭于各個攤位之間。
沿途還興緻盎然地搜羅着各種精巧的小物件，一一收入儲物袋中。
雖未貼身跟随，但沈時臻的目光始終追随着那道歡快的身影。
忽然，街邊百姓的竊竊私語傳入耳中，隻見他們個個面色惶恐。
“你們聽說了嗎？上月至今，鎮上已有數名年輕姑娘莫名其妙地失蹤……”老者聲音發顫。
“我家隔壁的那丫頭也是！”婦人抹着淚，“前日還好好的，轉眼就沒了蹤影，家裡人都快急瘋了，四處張貼尋人啟事，嗓子都喊啞了。”
“我聽人說，有人夜半瞧見黑影掠過，速度極快……怕不是……妖邪作祟？”
上月至今……
沈時臻長睫低垂，眸底凝着霜色。
魔淵裂隙的異動，已使附近的上古封印岌岌可危。受魔氣侵蝕的生靈必會心智盡失、形貌異變，為禍人間。
此鎮女子失蹤之事，恐與此有關。
除魔衛道乃是他天職，既遇此事，斷無坐視之理。
隻是……
他擡眸望向望向長街盡頭——少女正踮腳去夠一串糖葫蘆，發間絹花随動作輕顫，活像隻初入人世的雀兒。
他眉頭幾不可查地微皺，思忖再三，終是将此事告知于她，也好讓她知曉跟随自己的兇險。
“此地恐有妖邪作亂。我需前往查探。”
未料少女聞言非但不懼，反而乖巧應道：“仙長心懷蒼生，見百姓蒙難即刻施以援手，我豈敢拖累。您盡管前去，不必牽挂于我。我定會乖乖地等你歸來，保證不亂跑。"
兩人尋了一處僻靜的小院落腳。
遞給少女數道防禦咒符後，沈時臻在她身上留了一道神識。臨行前，他擡手揮袖，一道無形屏障升起将整個宅院保護得密不透風。
待月明星稀，沈時臻歸來，便見少女蜷縮在門口，明明困意濃重，腦袋一點一點的，窩在白色的絨毛裡，卻在聽到細微聲響的瞬間，眼眸驟亮，起身朝着他飛奔而來。
“仙長，你回來啦。”
沈時臻向來習慣獨行。
三百年來，孤身一人斬妖除魔的他，早已認定，唯有獨處時方能心無旁骛，參悟劍道真谛。
可此刻……
少女的笑靥猝不及防地撞入眼簾，那雙映着月華的眸子亮得驚人。他的心像是被什麼輕輕觸動了一下，微頓：“暫無線索，恐需數日。”
他頓了頓，聲音不自覺地放輕：“日後……不必等我。”
槿莺乖巧地點頭應下。
她的發絲在夜風中微微拂動，衣衫輕揚。
“我備了些膳食，仙長可要用些？”
槿莺還是想繼續拴住天命之子的胃。
于是閑暇時分，便在膳房裡搗鼓，研習廚藝，此刻從儲物袋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盤盤熱氣騰騰的菜肴。
她微微擡起小臉，幾縷發絲俏皮地貼在額前，明亮的雙眸猶如夜空中閃爍的繁星，波光粼粼間，滿是期待地望着他。
月光宛如一層銀紗，溫柔地覆在她的面容上，甜美又靈動。
沈時臻不知為何腦海裡浮現出少女昨日炙熱又直白的表白，本脫口而出的拒絕緩緩地咽回了喉中。
況且……體内的毒素因媚毒的侵蝕而有所松動，确是需要些濁食來壓制體内的紊亂。
“嗯。”他終是颔首。
“仙長覺得……我的廚藝可有進步？”
“嗯。”
這聲應答如石子入潭，在他向來沉寂的眼底漾開層層細碎的漣漪。
夜風忽然變得很輕，連帶着他的語氣也染上幾分罕見的溫和：“夜深了，去睡罷。”
次日破曉，沈時臻便已出門。
待暮鼓敲響，才回來。隻不過這回，身後竟多了兩道身影。
走在他身後的妙齡女子一襲湖青煙羅裙，膚若凝脂，仙姿玉貌。另一位青年負劍而立，身姿挺拔似松，英氣逼人。都差不多二十幾歲青年的模樣。
“仙長，您回來啦！”槿莺提着裙擺迎上前。
見兩人都在默默打量着她，她目光也在這兩人身上打了個轉：“這兩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