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硯上雪 > 第10章 谏臣

第10章 谏臣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卯時三刻,紫宸殿内金磚映着晨曦。

謝閏章手持象牙笏闆出列時,肅王的鐵甲靴正不耐煩地蹭着蟠龍柱下的青石縫。

“臣有本奏!”謝閏章的聲音如金玉相擊,清冷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官袍袖口在晨光中劃出一道凜冽的弧線,“今歲黃河淩汛将至,工部卻将鄭口堤壩石料減了三成。”

他高舉那卷泛黃的《河防通議》,竹簡在他指間嘩啦作響:“成和年間定例,每丈堤防需青石八百斤,麻灰三擔,而今工部所報竟不足半數!此乃動搖國本之舉!”

“謝大人此言差矣!”财政侍郎林逢春快步出列,“那些石料省下來,修的可是北軍驿道!”一雙明亮的眼睛因激動而微微發亮,話語時衣袖翻飛,活脫脫一個熱血上湧的年輕官員。

“邊關将士日夜枕戈待旦,早一日修通驿道,就能少流多少血?謝大人難道要為了幾塊石頭,置将士性命于不顧嗎?”說到動情處,林逢春竟是喉頭微哽,連帶着殿中幾位武将都面露動容之色。

殿内霎時劍拔弩張。

清流禦史們紛紛出列,有人翻出成和七年黃河決口的慘狀圖;裴黨官員則擡出邊關八百裡加急的軍報匣子,言辭激烈。

皇帝指節輕叩禦案,目光掠過殿中紛争,最終落在裴霄雪身上——當朝宰輔執白玉柄麈尾而立,寬袖垂落如靜水,面上半分波瀾不驚。

“好了。”蕭景琰沉聲開口,嗓音裡帶着威儀與倦意,“謝卿憂國,林卿慮邊,皆是忠心。”他示意内侍展開《九邊輿圖》,“肅王,軍驿道進度如何?”

蕭景桓大步上前,鐵甲铿锵,撞碎滿殿文臣的争執:“禀陛下,新驿道能讓薊鎮糧草早到三日!”他濃眉一擰,忽然揮臂振袖,“可末将上月巡查,發現有些路段用的根本不是工部報上的青岡石!”

裴霄雪的麈尾微微一頓。

“此事朕記得。”蕭景琰指尖劃過輿圖上幾處朱砂标記,語氣平淡,“上月兵部呈報擒獲北狄細作,不就招供他們專盯糧道改建?”

他擡眼看向謝閏章,“謝卿既通工程,不妨去查查這些路段。”

謝閏章剛要應聲,卻見裴霄雪麈尾輕擡。方才還争執不休的裴黨衆人,霎時如潮水退靜。

“陛下聖明。”裴相聲音溫潤,似玉磬輕擊,“隻是春闱在即,謝大人尚需主持《武經七書》校勘……”他目光掠過謝閏章洗得發白的官服袖口,“謝府清儉,連門房小厮都穿單衫,倒是叫同僚們挂心。”

蕭景琰忽而一笑:“裴相提醒的是。”他略一擡手,“賜謝卿雲錦宮緞兩匹,即日裁制春服——總不好叫天下人以為,朕苛待谏臣不是?”

退朝鐘響時,肅王仍盯着輿圖發怔。

他未察覺皇帝與裴相那一瞬的目光交彙,更不知,那北狄細作招供的“糧道情報”,實則是三個月前就已廢棄的舊路線。

禦書房。

檀木案幾上,一盞雨前龍井正氤氲着熱氣。

“謝卿,”蕭景琰随手撥弄着青玉鎮紙,“朝會所議,邊關上請軍饷,朕想着該加征些商稅。愛卿怎麼看?”

謝閏章的目光掠過窗外初春的枝丫:“邊關将士缺的是禦寒棉衣,不是銀錢。”

他忽然跪地:“臣請徹查兵部冬衣采買——去歲撥下的八十萬兩雪花銀,到将士手中竟成了填着蘆花的破布!”

蕭景琰指尖一頓。

案頭燭火将他眉間陰翳照得忽明忽暗:“愛卿可知,這話會得罪多少人?”

“臣隻知,”謝閏章擡起清亮的眸子,“若任由蛀蟲啃食邊關骨血,他日北狄鐵蹄南下,第一個遭殃的就是江南稅倉。”

“謝卿真乃朕之魏征啊!”皇帝撫須贊歎。

案幾上,裴霄雪舉薦林逢春督辦明年軍需的折子正靜靜攤開,朱紅的“準”字墨迹未幹,在燭光下泛着刺目的紅光。

禦賜的雲錦宮緞送到了謝府。謝閏章站在庭院中,望着那兩匹在日光泛着柔和光澤的緞子,竟覺得眼眶發熱。

府上的老管家顫巍巍地撫摸着緞面,連聲道:“老爺,這料子給夫人做身新衣裳正合适……”

“好。”謝閏章笑着點頭,聲音裡竟有些哽咽,“給夫人和孩子都制幾身新衣。”

他擡頭望向書房窗棂,那裡糊的還是去歲的窗紙,被風吹得嘩啦作響。

書房内,那卷禦賜的《谏太宗十思疏》端正地擺在案頭。謝閏章指尖輕撫過“居安思危”四個字,胸中似有熱流湧動。

年幼的兒子趴在案邊,仰着臉問:“爹,皇上為什麼送你這個啊?”

“因為……”他攬過孩子單薄的肩膀,指向窗外一株挺立的松柏,“天地有正氣。昔年商湯祈雨自罪,文王渭水求賢,陛下願仿先賢。”

“老爺。”謝夫人端着雞湯推門而入,瓷碗邊還沾着竈灰。

她鬓角已見霜色,眉眼卻依然溫婉如初春的柳。“趁熱喝了吧,這些日子你多有勞碌……”

“值得。”謝閏章接過碗,指尖不經意擦過妻子粗糙的手掌。雞湯清可見底,隻飄着幾片菌子,卻讓他喉頭發緊。

謝夫人輕輕展開那匹雲錦,突然“撲哧”一笑:“這料子若做成官服,倒襯得你像個新郎官。”燭光下,她眼角的細紋裡盛滿了溫柔。

窗外,松柏的影子斜斜投在斑駁的粉牆上。

暮色初合,廊下銅漏滴答作響。

侯府梨花開得盛極,雪白花瓣随風簇動,抖落一院春雪。

時琛半跪在樹下,指尖還沾着水,将洗淨的梨花一瓣瓣投入酒壇。他袖口挽至肘間,露出的小臂上還沾着幾點糊米焦痕——方才按一步一步按《酒經》蒸的糯米,到底沒控好火候,硬生生熬成了一鍋焦粥。

“世子……”春桃抱着竹篩欲言又止,“您若要釀酒,吩咐我們這些奴婢做便是了。”

時琛頭也不擡:“我樂意。”指尖一挑,又将幾片梨花摁進壇底。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