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仿佛有穿透力，穿透少年如玉般的手和白玉般的臉龐。

桌前的少年，身姿挺拔，長長的睫毛低垂着，微微傾身拿着毛筆認真的在桌上書寫着什麼。

這一幕，仿佛一幅畫。而陽光讓這幅畫活了起來。

王狗子沒上過學，也不識字。但是此時此刻，徐霁在他眼中真真切切的恍若古時的神仙，連周圍飄動的浮塵都仿佛有了神性。

王狗子呆愣了許久，是屋檐外爐子裡燒的柴火發出的“噼啪”聲讓他回過了神來。

徐霁擡眼看去，就見到王狗子呆呆的站在門口，想上前卻又猶豫的模樣。

“怎麼了？”徐霁手中還拿着朱砂筆，示意對方說話。

“我，我想說爐子已經治好了，接下來要幹什麼？”王狗子小心的問道。

徐霁看了一眼窗外，轉過身來道：“去擺闆凳吧。時候不早了。”

“哎！”王狗子應了一聲，轉身腳步輕快的離開了，随後院裡就響起凳子落地的聲音。

時間也湊巧，凳子剛擺完。道觀就迎來了第一位病人。

是位帶着孩子的大爺，孩子差不多五六歲，渾身裹得嚴嚴實實的。

想是一路背上山的，一直到屋裡，大爺聲音都還喘着。

徐霁看着從進了屋，就老老實實依偎在他爺爺腿邊的孩子。如果不是那雙滴溜溜轉的眼睛，還真以為是個老實孩子。

大爺沒等徐霁開口問，就把腿邊的孫子提溜到了跟前，面帶愁容的道：“徐醫生，你給我家孩子看看。這孩子一直跟他父母在外地，也不知咋了，一直容易肚子痛。但也不拉肚子，就是光吃東西不長肉。我和孩子奶奶在老家一直也不知道，這次孩子回老家，我們才知道的。您給瞧瞧，到底是啥原因？”

聽完大爺的話，徐霁上下看了一眼孩子。

的确，這孩子雖然眼神靈動。但臉上身上是消瘦了點。

“大爺，先别着急。我給孩子把個脈吧。”

“好好好！”

于是這孩子就被他爺爺抱在懷裡，扯着胳膊按在了脈枕上。

這孩子一開始還有些掙紮，但被他爺爺“啪！”的一聲拍了下屁股後就老實多了。

看着孩子不滿的撅着嘴的模樣，徐霁莞爾，随後手搭上孩子的手腕，閉上眼睛把起了脈。

也不過一兩分鐘的時間，徐霁就睜開了眼睛，放下了手對大爺道：“不是什麼大問題，可能孩子飲食或者生活習慣上沒注意，肚子裡生了蟲。這種情況很正常，吃點殺蟲藥就好了。”

“哎呦！我就說咋回事兒？這孩子從小到大就喜歡啃手，怎麼說都不聽。”

“要你不聽話。你看你肚子都生蟲子了。蟲子咬你，你能不疼嗎？”孩子爺爺虎着臉吓唬孩子道。

五六歲的年紀，已經可以聽懂大人的話了。

聽到自己肚子裡有蟲子，這孩子吓得臉都白了。

一下子抱住爺爺的手臂，“哇！”的一聲哭出來，“爺爺，我不要有蟲！不要蟲。”

孩子爺爺先前還虎着臉，可看孩子哭了，卻又舍不得了，攬着孩子哄道：“沒事！爺爺給你買殺蟲藥吃。吃了藥就沒蟲子了。”

聽到爺爺說吃了藥就沒蟲子了，從小到大都抗拒吃藥的孩子，這次沒有抗拒。乖乖的依偎在爺爺身上抽噎着點了點頭。

徐霁給開了方子遞給孩子的爺爺，并道：“中藥的話會有些苦，孩子可能會不願意喝。鎮上的醫院應該有西藥，效果都差不多，可以給孩子買西藥吃。”

“唉，好好！謝謝小徐大夫啊！”大爺認真的把方子收好，連聲道謝道。

“沒事的，大爺。”

“小徐大夫，您這符還有沒有？我想給我孫子買一道。”大爺最後終于又想到了今天來的另一個目的。

徐霁微笑着道：”當然有。符有平安符和消病符，您看您要買哪一種？”

而這時，一直在旁邊豎着耳朵聽他們說話的王狗子已經機靈的端着符過來了。

大爺看着托盤上的兩種符，沒有猶豫的各買了一張。

最後收錢是王狗子收的，兩張符十塊錢，再加上診費三塊，一共十三塊。

收錢找錢，徐霁就隻站在旁邊看着。

沒想到，王狗子不管是收錢還是找錢弄得數目都絲毫不差。

等送走病人，徐霁才問他：“你上過學嗎？”

王狗子搖了搖頭，笑着道：“我沒上過。不過家裡去鎮上換東西都是我去，我跟人家學的。”

徐霁忍不住拍了拍他的頭，可下一秒手就停了。

忍不住問：“你上次洗澡是什麼時候？”

王狗子不解的看着徐霁道：“半個月前我剛洗過。”

聞言，徐霁沉默了一下。

然後道：“中午等有空你燒個水洗個澡吧。”說完，就出去打水洗手去了。

王狗子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小聲嘟囔道：“是有點味道了。”小臉卻忍不住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