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就是,帝國擁有最高話語權的隻有上将一人。
一個小小的文資研究員,是誰給她的勇氣。
薛天守看着段焉,原來她工作時是這樣的。眼睛裡有光,唇線抿的看上去有些嚴肅,整個人連氣質都不一樣了。
薛天守見識過段焉的各種性情與面孔。少女時故意傷人後逃脫罪責時的狠絕與狡猾;騙樓克時的虛僞與超高演技;面對他時的膽怯與強撐……
一時之間,她的每一面,薛天守全都能想起來。鮮活靈動,如在眼前。
但是,都不及他眼中現在的段焉。
她明明低着頭素着顔,随意紮起的馬尾有碎發落下,一身白色的排扣工作服,寬大地套在她自己衣服的外面,談不上考究。
但就是讓人覺得她眼裡的光溢了出來,混金成碎地灑了她一身,讓人移不開眼。
薛天守就這樣一直看着她,看她思考時的小動作,看她寫寫畫畫。原來她拿筆這麼偏上,中指順着筆身沿下來,顯得手指纖而長。
薛天守又想到,他們上次見面還是在他的生日宴上。
他把她困在洗手台前,她裝得很好,有那麼一瞬間,她故作的冷靜與淡漠差點激怒他。
他控制住情緒明白過來後,就放開她,離開了。
而現在,她的冷靜與無視不再是裝的。她的眼裡沒有他,沒有任何人,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這就是所謂忘我的狀态。
薛天守想東想西,這會是她真實的一面嗎?不帶僞裝,褪去面具的段焉嗎?
她放了筆,他眸光加深,正午的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來,薛天守發現,她的瞳孔是淡棕色,配上她過白的膚色,更接近于茶色,很幹淨很清透。
她說:“如果殷部長那裡沒有解錯碼,我目前隻能确定,這是我們從來沒有發現過的文字。不是異化,不是加碼,不是變形,是新的文明。”
薛天守要的就是這個,至于内容可以再慢慢解讀,但他要知道,這是新的星體還是老對手們隐化的。
“你需要多長時間?”薛天守直接問的是段焉,而不是米教授。說出來才發現,他的聲音有些啞沉。
段焉好像從剛才的狀态裡脫離了出來,落了地。
她不像剛才那樣恣意地,冒尖地,而是轉過頭去看向直屬領導米教授,溫聲問道:“您看呢?”
米教授歪頭湊近她,用差不多隻能她聽到的聲音反問:“你覺得呢?”
在米教授心裡,放眼整個文資院,能最先把這個新東西翻譯出來的,隻能是段焉。所以,他當然是要問她。
段焉這才說:“一個月。”聲音跟米教授一樣地小。
看着像是在說悄悄話的兩個人,薛天守難得保持着耐心,等着這對師徒給出時間。
薛天守想起樓克曾說過,段焉在文資院如何被看重,教授都收了她做徒弟。當時他隻是一聽,覺得樓克是被迷了心竅,帶了濾鏡看人罷了。
現在看來,師徒之間的情分與默契還真是濃厚。
米教授把頭擺正,看向薛天守道:“我們需要兩個月。”
時間被乘了二,段焉一點都不驚訝,是教授的基操了。
段焉的目光朝屋頂看去,研究院也有裝屏蔽器 ,所以薛天守應該不會知道她跟教授心裡的小九九。
當然,就算沒有屏蔽器,薛天守也不會把能力浪費在這種事上。
段焉跟他私下見過的那些面,他沒對她使過一次。她特意試探過,在心裡想一些能惹怒薛天守的話,他都全無反應。
而且雖然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但國人都知道,這個帝國僅剩的異能者,每使用一次他的異能,都會令他十分難受,頭痛欲裂,所以他輕易不用。
薛天守看了殷部長一眼,殷部長馬上說道:“好,那我們兩個月後再來,還請把文件保存好,這是戰區絕密。”
“當然。”教授答應着。
薛天守跟米教授說話的工夫,段焉人沒了。應該是想起了她剛才忘我工作時嗆他的事,躲了。
他走出研究院的時候,在台階上停了下來。殷部長不敢越前,也停了下來,薛天守道:“你先回去。”
薛天守的目光看向遠處,那裡站着樓克與段焉,顯然樓克是來接她去吃午餐的。
雖在樓克工作的地方離這裡很近,就在旁邊,但一頓午飯都要一起吃嗎。
薛天守不知道,樓克已很多天沒有聯系段焉了,他今天來也不止是來一起吃午飯的。他是下了個決定,并來告訴段焉的。
距離有些遠,薛天守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但能看清他們的樣子。
這一幕他很熟悉,他曾見過。
段焉在樓克面前像個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一樣,但遇上事,她又能把樓克照顧得極好。
此刻,映入他眼中的她的每一個表情,她都不曾在他面前展露過。
她主動拉上樓克的手,輕輕摸着他的臉,好像在安慰委屈小狗。
薛天守忽然就不高興了。豈止,他的眼神越來越冷,比起他以前碰到都會眼不見為淨,他這次想要過去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