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映的第一反應就是,她肯定眼花了。
也許是這些天招生太累,她都出現了幻覺。秦映眨眨眼睛,再看過去。
他還在那兒。
異國他鄉,陌生疆域。二人分手五年,是即便在國内同一個城市都沒有見過面的程度。
又怎麼可能在舊金山街頭,以這種奇葩的方式偶遇呢?
這簡直太荒謬了。
秦映來不及想别的,就看見他表情無比陌生,仿佛已經完全認不出她了。
秦映續上剛才的表情,把水杯往他面前的桌子上一放:“您就是沈一帆的叔叔吧?坐下歇會兒,喝口水吧。”
秦映剛說完,就恨不得猛扇自己兩嘴巴。
不過沈回淵似乎沒看出什麼,居然真應了她的話,坐下來。
他微微一勾眼,沈一帆就會意,有些不情願地坐到他這頭。
他簡單喝了口水,動作沉穩而優雅。也是這時,秦映才有機會擡頭,仔細打量他的臉。
和當年一樣,他沒有太大變化,一張面孔清俊冷冽,鋒利到帶了攻擊性。内雙壓眼,沒情緒時也習慣性皺眉,映得一雙瞳眸如炬,深邃而黑。
他比當年變得更加成熟,整個人往那一坐,威嚴甚至要順着他的呼吸透出來。
也許是這些年,他當總裁當習慣了,早已沒有了當年那點碩果僅存的鮮活氣。
秦映移開眼,實在覺得無趣透了。
然而下一秒。
男人卻突然喊出她的名字,視線追随着她而來:“秦映,好久不見。”
“……”
秦映恍惚,錯愕着擡起頭。
既然已經被他認出來,秦映便沒再僞裝,自嘲地冷笑:“好久不見。”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秦氏武館”的招牌寫得那麼明顯,就算他沒認出自己的臉,又怎麼可能沒通過武館推測出她的身份。
沈回淵看出她的表情變化,眼底沒什麼情緒:“這麼不想見我。”
秦映不知道他提這些做什麼,實在覺得厭煩:“對。”
狠狠扔過去一個字。
她和沈回淵之間沒有什麼可說的,她相信沈回淵應該也和她沒什麼好說。
畢竟,當年她傷他如此之深,在他情最濃時,毅然決然說了分手。
秦映覺得,他應當恨她入骨。
沈回淵冷聲道:“我們今天不談舊情,隻談當下。你幫了我,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後在舊金山有什麼需要,可以找我。”
他語氣很平靜,好像真的已經忘掉那段不堪的過往,隻把她當成一個普通朋友。
秦映沉默,看着沈回淵牽沈一帆離開,忽然在身後開口:“不必了。”
她說話一向犀利,跟她那個狗慫脾氣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當初不辭而别,我也欠你一個人情。現在我們兩清了。”
秦映越過到他身前,給他把門打開,“慢走不送。”
“……”
也許是因為秦映這副态度惡劣的樣子。
沈回淵突然想到很多年前,她纏住自己的脖子,親昵地和他互咬耳朵的場景。
他最終沒再多停留,轉身離開。
在他邁出大門的前一刻,他的衣角突然被身後一隻小手抓住,沈回淵回頭。
攔住他的是沈一帆,沈回淵心情并不好,沒意識到自己的小侄子到底要表達什麼。隻是以為他嫌自己走得快,于是放慢腳步,握緊他的手。
結果沈一帆力氣竟然很大,忽地掙脫開他的手,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秦映目睹這一幕,心裡頓時騰起一股不好的預兆。
壞了。
果然,下一秒,他緩緩伸出手指,指向立在牆邊的那杆紅纓槍。
秦映:“……”
沈回淵:“……”
秦映捂住臉,恨不得找個坑把自己埋了。
沈回淵的目光在槍上定格一會兒,半蹲下來,柔聲說:“你想學槍?”
沈一帆點點頭,然後着急忙慌地拿過紙筆,在上面寫下:
“姐姐說教我練槍,我想學,打三折,一節課一百……”
沈回淵正一個字一個字讀着,突然,秦映不止何時走到身邊,趁他們不注意扯走紙,團成一團。
沈一帆的鉛筆在桌上劃出好長一道痕迹,他并不懂秦映為什麼這樣做,一臉慌張地望向她。
秦映更慌張,表情僵硬又絕望:“帆帆,姐姐什麼時候跟你說這些了?小孩子要誠實哦。”
然後拼命給他使眼色。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可她又實在是沒有辦法。
誰能想到在這麼個偏遠的大洋彼岸,兩個老死不相往來的人還能重逢,她還正好解救了他的小侄子,給他推薦了一系列波瀾壯闊的課程呢。
簡直比拍電影都精彩。
十歲的小孩哪看得透這些複雜的成人心思,隻知道他崇拜的大姐姐出爾反爾,不想要他了。
沈一帆一撇嘴,突然就沒了活人氣,耷拉着腦袋,像被無情暴雨打蔫的野草。
沈回淵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不是……”
秦映感覺自己長八百張嘴也解釋不清,絕望之時,轉而看見沈回淵竟然在笑,更是火冒三丈,“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秦映氣急敗壞,瞪他:“要不是因為你,我怎麼可能不收帆帆為徒?”
沈回淵斂了笑,無奈道:“怎麼能怪我。你不是說我們兩清了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