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沒一會兒,袁莎莎也回來了。
她的臉色好看了些,終于沒有那風雨欲來烏雲壓城的氣勢了,還喜滋滋給梁又木夾肉:“多吃點多吃點。”
梁又木把筷子放下,問:“怎麼說?”
袁莎莎:“同意了。”
不同意還能怎麼辦,等着她開叉車去把她爹叉走麼。
兩個女孩子對了對眼,然後默契地拿起杯子碰了碰。“厲害。”“還好還好。”
梁又木對袁莎莎女士的了解幾乎僅次于她親媽,亦或是這個人實在太好懂了,在從小那些人的“女孩子要文靜”“就是要不争不搶才賢惠”中成功長歪了(親爹語),搶的還不是什麼小玩具零食,要搶就真刀真槍搶股份和控制權。
反正她不覺得被人說什麼沒女孩樣是壞事。拉倒吧,有女孩樣就得吃虧的話,誰愛當女孩誰當去。
“我哥看我回國氣死了吧。我就地埋了他最開心。”袁莎莎豪邁地咬了口蒜,然後往嘴裡塞肉,心情一好,又點了三個五花拼盤。
“不至于開心。”王凱耀在一旁煽風點火,“最多給你坑裡再加幾把土。”
袁莎莎:“你能閉嘴麼王指導,我說這話是想讓人安慰的,不是讓你火上澆油的,懂不懂啊?”
梁又木聞言,神色凝重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袁莎莎問:“幹嘛。”
梁又木曰:“安慰你。”
“謝謝。”袁莎莎也已經習慣這人的脫線安慰法了,順口道:“你們剛剛說什麼呢?”
一人入地獄不如再扯個人下水,王凱耀原本憋的想死,絕不能放過讓袁莎莎跟着一起憋的機會,見縫插針道:“剛又木說感覺有人暗戀自己,但是不知道是誰,是吧?我轉述的沒錯吧?”
梁又木總覺得他熱切地有點奇怪,但還是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
袁莎莎立馬也一副吃完粑粑忘剔牙的便秘臉,狠狠地把脖子扭到了旁邊去:“…………”
她的記憶瞬間回到了從前。
高中時期,正是男生抽條的時候,特别是楚弦,他本來就比大家要大一歲,過了個暑假回來就蹭蹭到了一米八,臉頰上最後那點可貴的嬰兒肥也消失無蹤,下颚線、鼻梁、喉結,全都棱角分明。
明明經常漫不經心的,卻招人的很,打籃球的時候旁邊能組一個應援團。
那會兒的女生也都膽子很大,摸過來跟她提前預告:“我打算追楚弦,但絕對不做三,他天天和梁又木待着,你知不知道他倆在一起了沒?”
袁莎莎覺得這話簡直不要太好笑。況且都是女生,怎麼不問她跟楚弦在一起沒?光逮着梁又木問什麼意思?看不起她是不是?
直到那天她和梁又木被留下來做黑闆報,沒吃晚飯,教室裡沒人,梁又木去上廁所了,楚弦拎着碗打包好的面進來,開始在那一個個挑蔥。
“你幹嘛呢?”袁莎莎莫名其妙,“就着我倆好下飯?”
“我吃過了。”楚弦頭也沒擡,随口道:“她不吃蔥。”
袁莎莎幼小的心靈受到了震撼,她怎麼就沒這個待遇,“那你一開始叫老闆别加不就好了。”
“人多的跟喪屍圍城一樣,老闆還管你加不加蔥?”
楚弦聽到外邊傳來腳步聲,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往校服兜裡摸了兩下,散漫道:“你的,接着。”
袁莎莎驚喜地伸手一撈,發現空中飛過來一個玉米饅頭,還被王凱耀那餓死鬼投胎的掰了半截,無語凝噎:“………………”
在那瞬間,她似乎明白了所有。
“發什麼呆。”梁又木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平鋪直叙道:“肉要焦了。”
袁莎莎猛地轉頭,深呼吸一下,緩緩道:“我說我也不知道,你信麼。”
梁又木:“信的。……但是你們為什麼都要問我信不信?”
說不知道不就好了。
終于能有了那麼五分鐘的相安無事,直到梁又木默默說,“我也問過楚弦了。”
袁莎莎:“……”
王凱耀:“……”
袁莎莎和王凱耀對視一眼,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兩人在桌下互怼對方肋骨條子,半晌後,袁莎莎終于顫巍巍發問:“那他說什麼了?”
“他說,不會有人喜歡我這種呆瓜。”梁又木神色如常,平靜道:“沒關系,他罵我笨,我從來是不反駁的。”
袁莎莎差點把王凱耀的牛仔褲揪成條,希冀地往前探頭:“然後呢?然後呢?”
難道這次真的……
“因為,如果我笨的話。”
梁又木喝了口水,感歎道:“那他這個在高中35次大考裡輸給我23次,績點排名永遠低我1%,面試分比我少9分,直到現在技術還是不如我的人,得多笨?我對他來說是多麼望塵莫及,他又該有多麼的無地自容啊。”
一氣呵成,不知道背地裡排練了多少遍。
“……”
“……”
“怎麼了?”
“倆呆瓜,别比了。”
*****
回家時,巷子對門站着幾個快遞員,正艱難地往裡頭擡冰箱。
秋老虎沒那麼快走,五六點的時候照樣悶死人,梁又木側頭,看見楚弦正在門口幫着擡,袖口被撈到臂彎那兒,露出一截精壯修長的小臂,青筋浮現。
别人用力時都臉紅脖子粗的,他倒好,基本不怎麼上臉,最多額角出點細汗,神色還是淡淡的。
對哦。
梁又木停住,這才想起前幾天楚弦說家裡冰箱故障,小布丁全化了,楚霖林哭聲震天,哄了半天都沒好。
本來家電就包了搬運和安裝的費用,但楚弦總不可能真在旁邊杵着就光看,他把冰箱的一角放下,轉眼就看見梁又木站在門口,手上抱着幾瓶水。
白色長裙和闆鞋,頭發挽成丸子,探着腦袋像在謹慎地确認什麼似的,跟他對視之後眨了眨眼,才把水遞過來,“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