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一眼睛彎成月牙。
“姐姐!這名字你還沒說呢!”金花急得直拽她袖子。
“甘西第一香肉馍!”白一一心中暗喜——将前世的關中美味臊子肉夾馍帶到這甘陝之地,她可真是個平平無奇的小天才。這些日子在縣城走街串巷,特意留心過,确實沒見過類似做法。關鍵是這肉做法簡單味道又好,賣起來也方便——餅子和肉都能提前做好,現加熱就行。比較麻煩的是雞蛋,又是雞蛋,誰能去哪裡給她多搞些雞蛋……
“笃—笃—”
沈思禾的指節在桌面上輕叩兩下,将白一一飄遠的思緒拽了回來。“此處這樣改動如何…”
白一一俯身細看,目光落在他指尖所指的脫粒機圖紙上,嘴角不自覺揚起:“妙啊!給滾軸加個軸套,既解決磨損問題,又方便更換…”她眼底閃過一絲興奮——這莫非就是滑動軸承的前身?
“可。”沈思禾言簡意赅,執起斷筆又在紙上沙沙勾勒起來。
白一一卻突然蹙眉。先前與鐵漢王核算過,明年麥收前最多産出五十台,其中還要分出一批“富人特供版”。可那些鄉紳地主哪會親自下地?不過圖個新鮮罷了。真正能走長線且惠及農戶的基礎款,卻受限于鐵料成本和産能……
“隻是…”她無意識咬住下唇。技術一旦面世,仿制必如野草蔓生。即便握有鐵絲技法,這獨門生意又能維持多久?眼下隻能指望這純木制,當然除了鐵刺——
“隻是什麼?”沈思禾突然擡頭,目光如炬。
“我在想…”白一一回神,指尖輕點圖紙,“鐵木結合的款式用材已不少,若再加純木制的量…”她擡眼打量對方單薄卻挺拔的身形,“你一個人…”
“誰說隻我一人。”
“嗯?”白一一眼前一亮。
沈思禾垂眸,筆尖在紙上飛舞:“家師尚在。”
白一一心頭一松,卻又正色道:“隻兩點:一,這圖紙不得外洩,零件可多人提供,核心部件隻能出自你手。二,日後若需人手組裝,人選共同商議。”
“可。”沈思禾頭也不擡。待寫完最後一筆,将兩張契書推來:“過目。”
白一一盯着紙上鐵畫銀鈎的字迹,不禁腹诽——憑什麼古人用毛筆轉到用硬筆,隻需要不到一列,就能寫出這麼工整漂亮的硬筆字?而用慣了硬筆的人,究竟還要練多久,毛筆字才能見人啊……算了,橫豎她也不打算練。
“成交!”費了些時間,白一一恨恨地放下那兩張紙——古人為什麼不用标點符号啊,該死的文化壟斷。
“明早等我。”沈思禾正要起身離開。白一一突然叫住他,回來時捧着油紙傘和幾支棒棒糖,連同桌上兩支工筆一并遞去:“預祝合作愉快!”
沈思禾默然接過糖,卻撚起那截斷筆:“這支足矣。”
“傘…”
“不必。”他又恢複冰山模樣,轉身與鐵牛一同離去。
檐下的麻雀撲棱棱飛走,白一一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地觀察着他的步态:右側肩膀随着步伐輕微下沉——那是條不敢吃全力的傷腿。緩緩退場的夕陽下,待他走過的院中夯土地上,分明可見右腳的腳印比左腳的淺些,像怕踩痛什麼似的。
“哎喲玉琴啊——”
鐵牛剛抽開門闩,一道尖嗓門便刺了進來。
“喲,沈三郎也在?”王婆子吊梢眼将沈思禾上下刮了個遍。
沈思禾面無表情地颔首,側身離去。
陳阿奶旋風般擋在王婆子跟前:“啥事?”
王婆子臉上的笑褶能夾死蚊子:“你的大喜事!”突然壓低嗓門,“陳大頭沒了。”
“關我屁事!”陳阿奶揮手就要關門,“忙着呢,回吧!”
“還氣呢?上回是我不對…”王婆子邊讨饒邊退。
“咣!”回應她的隻有震天響的關門聲。
陳大頭?那個前幾日被鐮刀割了腿,還被他媳婦擡到家門口訛錢的肺病老漢?死了?
白一一心中嘀咕,最後甩了甩頭,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