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尖的手指在箱體上輕輕撫過,光滑的漆面掩飾不住深刻的紋理,沁人的香氣萦繞在鼻尖。小棠看得愣住,一時間竟忘了自己在意的本是裡面裝着的東西。
偷偷瞧一眼應該不礙事吧?
怎麼能不經别人的同意就翻看别人的東西?
她一時将手收回,又忍不住伸出去,又縮回,又伸去……如此反複了幾次,她終于拎起了箱子上的搭扣……
竟是一副,哦不,是兩副戰甲!
因堆在箱子裡,分不出哪個是披膊、甲身以及裙腿,隻能看見一片片閃着寒光的甲片,每片甲片都由結實的皮繩勾連,如龍鱗般堅硬灼耀、威風凜凜。最上面放着兩頂鳳翅抹額盔,一樣的樣式,細微看大小卻不一,所以應該是分屬兩人的戰甲。
小棠的指甲輕觸着甲片,輕輕的,沙沙作響,仿佛能直抵心尖,這還不夠,她甚至能覺得自己的心在微微發顫。
他那氣質……竟是個曾經在戰場厮殺之人?
“你在幹什麼?”
又來?!
小棠本是蹲着的,冷不防被吓一大跳,一屁股跌坐在地,心也跟着沉了又沉。
箱蓋重重地落下,沉凝的聲音在幽暗靜谧的屋子裡大得駭人。小棠趕忙起身,惴惴地看着林琮:“我……”她說不下去,因為這次是她錯了。
林琮緊皺雙眉,怒視着小棠,面上冷峻若寒霜,大踏步走來,不由分說地搬起箱子就走,轉身的時候将她碰了個踉跄。
完了完了……小棠後悔萬分:真是手欠!
好巧不巧,隔天小棠剛一上衙,正和田生他們等着傅臨淵分派當日的任務,書吏孟旸猛跑進來:“知道了!知道了!”
此人年方二十,修眉俊眼,一副富家公子打扮,家中世代經商,很有些底子。他爹在前知縣曾洪任間花了些銀子将他弄進了縣衙當了書吏,以便一邊學習曆練,一邊讀書準備科考。此時,他神秘兮兮地望着大家,等着他們将他奉若神明的反應。
果然,衆人都圍上來,“知道什麼了?”大家異口同聲地道,臉上無一例外的都是對八卦消息的興趣。小金子忙拉過椅子給他坐了,田生拎過茶壺給他添茶水,其他人則勾肩搭背地靠近他站着。
“知道啊……”孟旸頓了下,眨了眨眼,知道此時時間緊張,一會兒傅臨淵來了便什麼也講不成了,便不再賣關子,接着道,“咱們這個林大人的來曆……我爹京中有人,都打探清楚了……”
“什麼來曆?”衆人又同時道,顯然對這個消息很是感興趣。
孟旸滿足地掃視了大家一圈,道:“林大人的父親是金紫光祿大夫,堂堂的正二品官員,如今知大名府。她娘更了不得,出自威名赫赫的府州折家,是前任永安軍節度使折繼闵的女兒,和咱們縣正在丁憂的沈枚沈大人的夫人是同胞姊妹。再說咱們林大人,從小聰慧過人、文武雙全,不僅飽讀詩書,學問文章那自不需說,還喜歡研習兵法,騎馬射箭無一不精,尤其使得一手好劍!他因為母親的關系,自幼便在這折家軍裡跟着外祖和幾位舅父曆練,還立過不少戰功。不過後來他爹讓他去考科舉,嘿,還真考中了,就是……嗯……對!嘉祐五年的進士,後來就直接進了翰林院,深受先帝的賞識。不過過了兩年,他就自請入伍,鎮守西北邊疆,先帝感其忠孝,竟準了他的要求,任他為泾原路守将,還特加可以越級升遷的閤職。不過……林大人去年冬天突然就不做武将了,按理,咱們這小小的酸棗縣知縣也就正八品,他一個正六品佩魚符的官員怎麼會屈尊到此?”
“那他為何不做武将了?”
“什麼為什麼!自然是嫌武将升遷慢又沒有地位啊!就算在平級的文官面前都要低人一等,換你你樂意啊?”
“不對!這裡面一定另有蹊跷……”
衆人七嘴八舌的,小棠無暇去聽,滿腦子都是昨日看到了那箱子戰甲。他果然是沙場征戰過的,那另一副戰甲又是誰的?
“說什麼呢?”傅臨淵沉着臉走進來。
孟旸伸了伸舌頭,暗暗向衆人做了個鬼臉,一溜煙地跑了。衆人一改方才的東倒西歪,都整肅地站着,齊刷刷地看向傅臨淵。
隻見他神色凝重,唇角微抿,沉聲道:“陳方的家人來報,陳方已失蹤多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