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凕對課業上手非常快。
非常、非常快。
大約是新入門弟子要花上數月乃至一年的課程,洛凕隻不到三日便學了個透。上到實操禦劍布陣,下到詳記各類理論,就連令弟子聞風喪膽的背陣譜和禦劍論,到他這也是信手拈來、過目不忘、倒背如流。
而他上山不出半月,便遠遠越過數級弟子,往門字輩的方向直直逼去。
在一衆弟子口口相傳之中,洛凕已經快被捧到和祖師比肩的高度。隻道是天賦異禀仿佛莫歸轉世,資質聰穎有如帝初再臨。若是讓他去後山劍潭遊上一趟,搞不好随便就能拔了那把在潭底插了三千年的鎮山神劍,再順手轉倆劍花玩。
弟子們見了他雖然嘴上喊的都是甯霄師弟,但語氣裡那是十成十的尊敬萬分羨慕不已。圍圍繞繞就差把人舉起來擡着走,哄哄鬧鬧比聽戴瓊羽說今日放假還要興奮。
都道是曠世奇才,千年難得一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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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子,他到底從哪來的?”
一黑鷹正蹲在課室窗外的矮樹杈上,脖子前傾望向室内。
此時洛凕已經被授課的師伯點名上前,在課室正中那二丈寬的陣台上轉悠有好一陣了。
他手中持一紅線軸,随着動作放出線來,在地上繞出方圓有緻、整齊劃一而又極為繁複的陣形。看得周圍數名同堂弟子皆是目瞪口呆,震驚無比。就連師伯的神色也相當震撼,臉頰上淌下幾滴冷汗來。
不僅如此,洛凕似乎還遠沒有結束。盡管其中已經大大小小套了五個複雜圓陣,但他還在往上繞第六第七層,手中最開始有三寸寬的線軸現在幾乎快要見底。
“……”一旁夕華一言不發。
“柏家陣法也是墨行枝教的,這我倒是不算太意外。”戴瓊羽又看了一會,轉頭朝人瞥去,“你就說怎麼解釋别的吧,打個比方,就昨天。”
夕華皺眉,似是也陷入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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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前。
正是天氣變涼的時候,更何況是居于中原最高峰的溯雲巅。上面早就冷風陣陣,肆意掠過樹木樓閣,發出鬼嘯般的駭人動靜。
不過這風倒也不全是因為天氣。
隻見十幾個弟子哀聲遍地、叫苦連天,一個個晃晃悠悠懸在離地數丈高的半空,兩腿顫顫巍巍踩在劍上。
但哪怕已經累成這樣,一群人卻還是不敢有半分松懈。隻因他們面前正懸停着一猙獰大鳥,雙翼展開将近四丈寬,揮動之時發出陣陣破空聲,卷起的勁風幾乎要把人倒掀出去。
這是溯雲巅的高級禦劍課程。
通常而言、不出意外,本是由夕華的直系師兄夕榮授課。
“這就不行了?你們這幫兔崽子真是一屆比一屆拉胯!”
從巨鷹口中發出的聲音比之平時更為低沉洪亮,雖隐有缥缈之意卻震懾力十足。語氣聽上去興緻正好,難說到底是在監督,還是借着美其名曰找樂子。
隻是今日稍有變動,半路飛來一隻黑鷹,于是較之平常嚴苛上了許多,才弄得這般局面。
不遠處正是夕榮,背着手笑眯眯的,頭發衣袍随着狂風獵獵作響也巍然不動。
洛凕正在夕榮身側,被風吹得頭發亂飛睜不開眼。
也多少也是因他所至。畢竟他開始去上初級禦劍的第一天,便能踩着弟子通用佩劍來去自如,仿佛散步。教禦劍的師叔便緊急把他塞去上中級禦劍,結果不出三日,同堂弟子就沒人能追得上他。
于是戴瓊羽‘偶然’路過聽聞,一個看不下去便幹脆把人抓了過來,往旁一插,讓夕榮不用管他繼續上課。
現在一幫弟子已經被霍霍了一個來回,正是中場休息的時候。
“甯霄覺得如何?”夕榮側首問道。
“……弟子不甚明白。”洛凕看了全程隻悄悄流下幾滴冷汗,心有餘悸地把視線移向别處。
夕榮笑了笑,道:“你資質極佳,大可不必如此謙虛。要是看出些什麼門道,隻管明說就是。”
洛凕也不好再推脫,便開口道:“弟子以為——”
“甯霄!”
卻聽戴瓊羽突然一喝,聲音之大驚得洛凕臉色一木。還不等人多作反應,巨鷹那沙金的眼瞳已經轉了過來,極其兇狠。
“預備——”
洛凕心頭一慌。
這下糟了。
那十幾名弟子紛紛露出大事不妙的神情,而夕榮無奈歎了一聲。
與此同時,隻見戴瓊羽身側化出數枚鋒利飛羽,下一刻羽刃齊發。洛凕向一側墜去勉強避過,在劍上倒轉一周重新站定,旋即穩住身形調轉劍尖,趁機同那黑鷹拉開距離。
擡手抹去臉頰擦出的一道血痕,洛凕心道不好,這鷹妖是真沖着要他命來的。
卻不及他飛出多遠,緊接一陣勁風從身後刮來,将他卷得往另一側倒飛出去。而又是數枚羽刃自下方出現,逼得他趕忙禦劍往上躲避,卻未等他有所喘息,黑翼已然追至身旁,卷着烈風向他揮來。
洛凕立刻刹住劍身往後退開,已顧不得什麼謙不謙虛,朝另一方向逃去,略顯倉皇。
“還真是不得了。”
夕榮在下方看着一人一鷹閃轉騰挪,不禁感慨。而周圍一幫弟子已經紛紛坐在劍上看起了戲,有不少正揮舞着手加油打氣。
“師弟加油!再多堅持一會!”
“别被戴殿主抓住了——”
“嗚呼!剛剛那個轉體兩周半太酷啦!”
“加油!還有半刻鐘就破門冽師兄的紀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