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像……越來…越像……
他們開始變得像桑提。
像他自己。
像他曾經見過的那些死去的、被解剖的、他伸手也救不到的人。
“不,不是……”
他聽到自己喉嚨裡擠出來細碎的發音,腿死死的釘在地上。
不能,不對。
桑提的呼吸斷斷續續的,視線一陣陣模糊又清晰,玻璃後的臉在他腦海裡一會是别人,一會又是他自己。
他狠狠咬了一下牙關,他不能在這裡失控,他還有的是時間等回家後自己慢慢調理。
心理問題而已,他能克服。
每次呼吸都像是要炸開一般扯的人生疼。
“别愣着!”羅賓冷聲喝到,“下不去手就上後面搜資料去!”
桑提聽見了,隻是他邁開腿跟上去,強行把自己投入行動裡。
他用力吸了口氣,盯着那些人影。
他強迫自己專注于他們的動作上,不去關注他們的眼睛和臉。
先動起來,什麼事都等到結束再說。
……
紅頭罩一腳踢飛撲上來的實驗體,槍口抵在它的腦袋上開槍。
“哼,草稿。草包貨。都是克隆體可沒見比我的強哪去。”
“啰嗦。很值得你驕傲?”羅賓擡手将飛刀直直甩進他後面的實驗體的脖頸上。
“比不上你,‘獨生子’。”紅頭罩将被實驗體圍困的羅賓一把拽回來。
“TT、我又不是沒殺過和我一張臉的人,況且……”羅賓話沒說完。
突的一聲巨響讓他們兩個齊齊看向聲音的來源。
桑提捏着一具殘骸的頭直直的看向他們兩個。
“……什麼叫做,殺過,和你一張臉,的人……?”
桑提的聲音死死咬着字眼,眼睛裡留着微不可察的祈求,手裡那具被打碎的殘骸因為大力的緣故導緻面部有些變形。
——似是在笑。
“……喂,冷靜點。”紅頭罩伸手将羅賓往身後推了推。
桑提沒看他,眼神死死地鎖住羅賓。
“你說的——”
桑提向他們走來,鞋底在血水裡踩出咔哒一聲脆響。
“……殺過,和你一張臉的人。”
他低聲又重複一遍,聲音像被刀片割過一樣粗糙。
“是什麼意思?!你……殺過,誰?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屍骸被他猛地甩開,砸在牆上發出巨響。
“桑提埃爾!”羅賓下意識開始戒備他。
下一秒,剩餘的實驗體齊齊的從四面再次湧上來。
桑提像是根本沒聽見達米安的喊聲,動作直接爆發,身手淩厲的和一分鐘前的他狀似兩人。
他沒留手。
血瞬間飛濺出來,熱氣裹着腥味翻湧而上。
“草……這家夥直接瘋了……”紅頭罩從牙縫裡擠出來話。
羅賓死死注視着桑提的動作,他在飛速關聯着之前在腦海裡建設的有關桑提埃爾的拼圖。
是了,構成這個人現狀的根本不是普通的PTSD。
他,他絕對有着實驗室相關的創傷。
怪不得他的檔案裡全是廢話!
該死的,那他還敢跟他們來這?!
那些本該恐怖的“潮水”在殺紅眼的桑提面前根本沒有第二次反撲的機會。
但桑提本身已經完全不對勁了。
在最後一個實驗體倒下去的時候桑提還保持着攻擊的姿勢,肩膀一下一下劇烈起伏着。
然後他緩緩轉過頭
盯住了達米安。
羅賓。達米安。實驗體?
不,求你了。
求你了…求你是個正常的孩子,求你是個普通的人類。
求你了……
桑提站在達米安幾步遠的地方自高而下的看着他。
他看着那雙綠色的眼睛。
“……你到底,是誰?”
“我是羅賓。”該死的,他不能說出來自己的本名。
“……你是被害者嗎?”
“……不是。”他咽了咽口水。
“……那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你冷靜……”達米安試圖安撫眼前失控的人,該死的沒人教過他怎麼應對這種情況!
“我沒瘋。我很冷靜。”桑提的瞳孔開始渙散,聲音越來越輕。
“桑提埃爾,桑提,停下!”達米安擡手,“别再往前——”
“你不是?”桑提的聲音開始虛幻起來,他一步一步逼近過來,陰影籠罩在達米安的頭頂。
“……那你殺的那些人,是什麼?你殺的那些……和你一張臉的……是什麼!!”
他的質問幾乎是吼出來的,他抓住了達米安的肩膀,手指死死掐着布料,力氣大的可怕。
“夠了!”紅頭罩上前幾步扣住桑提的胳膊把他強行拽開。
桑提猛地掙紮,手肘直接鈍擊在紅頭罩的側肋上,沒收住的力道之大讓紅頭罩悶哼一聲,後退了半步。
“…草,”他擡手想反制住桑提。
“别!”達米安眼睛瞪大了一瞬,伸手扣住桑提另一邊的手腕,“别動他!他現在——”
話音未落,桑提終于像是耗盡了電量一樣失去重力往下墜去。
“…艾肯!!”
達米安下意識伸手接住他,滿臉驚駭地看着他空洞的表情,桑提順着力道靠在他肩膀上,嘴唇微微顫抖着,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才擠出來破碎的呢喃:
“……對不起……我救不下……你們……對不起……”
眼淚滴在了羅賓制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