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嬷嬷神色不是很好,遲疑上前回:“沒找到,楚嫣還被老爺責罰禁足,也不說何時能出院子。”
烏氏睜開眼,唰的坐直身體,黑白的眼仁盯着盧嬷嬷看了半晌,又慢悠悠靠回去,長長歎出一口氣。
“沒用的東西。”烏氏聲音嫌鄙:“白白将這透露給她。”
盧嬷嬷同樣一臉不屑,又想到什麼,興奮說:“不過這事似觸怒了三公子。”
“哦?”烏氏乜向她。
盧嬷嬷俯身貼近她耳畔低語,烏氏譏笑着彎唇,“這倒有趣,兒子和當爹的鬥上了。”
“也好,老爺越是對他不滿,五郎才越有機會掌權。”
*
轉過天,一清早書硯就等在了十方堂。
看到吟柔的身影出現在石徑上,他瞥了眼日頭,心道還算時趣,沒有來遲了。
把人帶進正廳,書硯指着挂滿牆的經文說:“一幅都不可以漏下,抄完一卷我都要。”
吟柔在旁專注聽着,聲音忽的頓住,她偏頭看向書硯。
書硯清了下嗓子,“公子都要過目檢查,你别想着糊弄了事。”
他有意刁難,吟柔卻極為認真的應諾,“我一定會好好抄完這些。”
書硯看着她鄭重無比的臉龐,一時摸不着頭腦,一定是她太會假裝,不信她沒有露餡的時候。
書硯又交代了一番,對吟柔說:“你在此好好抄,我晚點來拿。”
吟柔輕輕點頭,送他門口,抿了抿唇說:“還勞你替我謝過三公子。”
書硯警惕地瞥了她一眼,他看她是想請公子饒恕她才是真。
于是敷衍點頭離開。
吟柔也走回到書桌旁,仔細鋪開經文,認真抄經。
……
書硯回到蕭篁居,看陳宴清已經去了書房,便去到廊下守着,才站定,就聽清涓的聲音自屋裡傳來,“進來。”
書硯立刻往書房看去,公子明明在看賬目,怎麼還能注意到他。
不愧是公子。
陳宴清屈指輕點桌面,“這幾封信替我送出去。”
書硯拿過桌上的書信,想起說:“晚棠院的人已經過去十方堂了。”
陳宴清頭也不擡,隻嗯了聲。
書硯又道:“公子放心,我一定盯緊她,絕不讓她偷懶。”
陳宴清終于擡起了一點目光。
書硯一拍腦袋,解釋說:“昨夜我回來見公子屋裡燈已熄,就沒來得及說。”
“那宋吟柔竟然跟老爺告狀,唆使老爺來問責公子罰她面壁的事,剛才還裝模作樣讓我帶她謝公子,您說,哪有人是這般嘴臉,裝得楚楚可憐。”
陳宴清眉峰稍折,并不是為書硯的話而動怒,隻是很顯然,宋吟柔并沒把他昨夜說得話聽進去,自身難保還有功夫想着别人,何其可笑。
他已經能想到少女埋低着腦袋,隻留一截脆弱纖細的脖頸,看似怯乖實則倔強,還要哭紅眼咬破唇,淚懵懵的看着他。
陳宴清暗凝的目光融松。
到底年歲還小,有冒失但也不失真誠。
“依我看,公子還是罰輕了。”書硯說得義憤填膺。
陳宴清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依我看,你可以和青鋒換個差事做。”
書硯頓時警鈴大作,“公子可是嫌我伺候的不好。”
陳宴清無奈,“有功夫聒噪,倒不如去辦正事。”
“是!”書硯唯恐自己真要跟青鋒換差事,忙不疊拿上東西離開。
*
一連幾日,吟柔都按時去往十方堂,這日正走在路上,柳知意自旁邊的小徑走出來。
“柳姐姐。”吟柔停步看着她。
“可算見着你了。”柳知意拉住她的手,眼裡湧着擔憂,“我養好腳傷想來看你,才知道你在十方堂抄經,想見都見不到你。”
吟柔抿了個淺淺的笑:“我知道柳姐姐關心我。”
柳知意緊着又問:“三公子可有刁難你。”
“沒有的。”吟柔連忙搖頭,其實這幾日她都沒有見過三公子的面。
而她在十方堂抄經,沒有人打攪,隻覺得前所未有的甯靜,甚至覺得一日日過的太快。
“那就好。”
柳知意寬心舒出口氣,與吟柔一起往十方堂的方向去。
“三公子為人和善,多半是因為觸及了先夫人,才會如此。”
吟柔豈會不知,甚至于,三公子是在暗中幫她,她幾番告訴自己,三公子幫助她是因為他的憐憫和心善。
可思緒卻不受控制的将他往幻境中的那人身上聯系,她這樣太不應該。
“加之之前商會的事。”柳知意忌諱的沒有再往下說,隻道:“三公子那時雖沒說什麼,但把扳指都摘了,可見心中是有氣,恰逢你這事,我看是無妄之災。”
柳知意後面說的話,吟柔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擡眸直直看向柳知意。
“柳姐姐說什麼?”
“我說你是無妄之災。”
“不,不是這個。”吟柔目光紛亂,聲音更是凝緊着,“你說…扳指?”
三公子指上,真的有過扳指……
柳知意微愣過,解釋說:“你進府晚不知道,那扳指是商會的象征。”
吟柔被震驚的說不出話,隻聽見自己心口裡砰砰的心跳聲,扳指是三公子的,那幻境裡的人……
吟柔瞳孔顫縮,會不會,根本就是三公子。
她第一個念頭是荒謬。
這怎麼可能,三公子如青松高潔,豈會深陷在那樣的泥沼裡。
可陷在黑暗裡太久,徹骨的冰冷,讓她隻想抓緊這一點點的光,“那也就是說,五公子的手上戴的,其實是三公子的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