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法波紋萦繞在周圍并持續向外擴散,陌箋穿過漆黑洞口,來到燈火通明的山洞裡。
一腳踏在泥土之上,陌箋不用細看便知四周用來照明的是明影符。
八個方位八張明影符,能有如此多存貨且一次性拿出來的根本不用多想便知是司衍了。
于尋常修士而言,起手八張有些奢侈了,一般情況下隻要能照亮腳下的路即可。
整個山洞被泥土包裹,大家零零散散站得不太近,倒也不顯擁擠。
陌箋在洞内來回踱步,從漆黑映不出的頂部看到四周岩壁觸感的牆身,甚至伸手試圖挖下一塊牆身的泥土。
指下觸感硬實濕潤,即使她修了煉體,一時半會也沒能順利挖下一小塊來。
陌箋攤開手看看,手指上有着淡淡的紅色。指尖摩挲,紅色化開。
既然是陣中陣,兩陣不會相距太遠。濕潤的泥土,帶着紅色液體……
這是那棵樹底下吧?隻是不知距離地面有多遠。
宋翊借着明影符看了一圈也沒能看出什麼名堂來,多想無益,他幹脆去問最可能知曉的陌箋,“不是破陣嗎?為何會到此處?”
“誰說一次便可出去了?”陌箋虛握成拳敲了敲牆身,硬實牆體并無回響,她接連換了好幾處方位,差不多走了半個山洞,才聽見手下傳來悶響,咚咚咚,猶如回聲。
陌箋眉頭舒展,“走這邊。”
宋翊也算沉得住氣,他的目光順着陌箋走了半圈,直到陌箋出聲才繼續問她:“還需多久?”
能在小秘境待上一月者可參加第二輪個人賽,被困住确實能在此待那麼久,但這并非他所求。
陌箋不回答,反倒理所當然地繼續指揮他,“宋道友,勞駕在此開個口。”
然後轉身對其他人道:“對不住,咱們或許要進入内谷的隐藏地圖了。”他們所處位置在那參天大樹範圍之内,又在地底之下,前方有地宮的可能性不小。
其他人還沒回答,千盞已經狗腿地朝陌箋笑笑,“無妨無妨,總歸是曆練嘛。”
宋翊抿了抿唇,走上前,隻用一掌便破了一個口子出來。
陌箋随口點評了一句:“馬馬虎虎。”
那豁口處看着像堅實一些的樹皮,陌箋就着豁口徒手将之掰得更大,“随我來。”率先踏進去。
這次,開道的不是大把用符的司衍,而陌箋又隻想将自己的東西用在千鈞一發之際,所以他們行走的通道顯得格外漆黑。
通道不寬,隻能供一人通行,一行十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前進,彼此挨得很近,又沒有别的岔路,完全不用擔心會走散。
這一路上若不是千盞與洛錦偶爾說上幾句話,他們便隻能聽見彼此的腳步聲與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在這樣未知又黑暗的地方,走在最前面的陌箋是最危險的,但陌箋走得很笃定。她已經大緻确定了這個陣中陣的目的,并不擔心前方會有超出她能力的危險。
他們很快就習慣了在黑暗中行走,且這通道也并不是漆黑到完全不可見,至少還可以看見前面之人的大緻輪廓,也可推斷出前方的人距離自己有多遠。
當看見前方隐有亮光透過來的時候,所有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
待得走近後,才發現那亮光來自地面。地面有一個洞,從上方可以清晰地看到下面那個蒼翠的鐘乳石洞。
就是這裡了。
陌箋一腳跨過洞口,轉身朝第二順位的宋翊招了招手,笑眯眯地凝視着他,也不說話,就那樣凝視着他。
本想同陌箋一樣跨過洞口的宋翊腳步一頓,他眼神一凜,“做什麼?”陌箋那神情他已經看過好幾遍了,印象深刻,那顯然是讓他當苦力的意思。
陌箋彎了彎眼眸,笑得和善溫潤,“貿然下去太過危險,就勞煩宋道友了。”
宋翊擰了擰眉,下意識反問:“我下去便不危險?”
這人,不會腦子不好使吧……?
陌箋的視線越過宋翊看向他背後的匣子,神情極其認真地問他:“宋道友的傀儡,竟比自身還珍貴麼?”所以才會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己下去,而不是傀儡。
宋翊成功地噎了一下,面上露出懊惱之色,他确實想岔了,一時半會沒想到自己還有個傀儡可以代勞,頓時抿着唇不再開口。
他不再吭聲,老老實實取過匣子打開,裡面躺着一個幾乎與他等高的傀儡,少女樣貌,面部精緻得仿若真人。
陌箋看着那傀儡,啧啧稱奇,“聽聞玄機門所有人的傀儡都由自己制作,而傀儡的一切,都可以反映制作者的内心。我是該稱贊宋道友心靈手巧呢?還是……”
目光從少女傀儡繁複的服飾移到了宋翊的臉上,似笑非笑。
宋翊握着匣子的手微微用力,不是他的錯覺,他與眼前之人真的不對盤。
宋翊冷哼一聲權當表達自己的不滿,手指一動快速掐了個訣,少女傀儡緩緩睜開了眼,瞬間從傀儡變得與活人無異,氣息也陡然從死物變成了築基期大圓滿。
陌箋曾在望書閣某本手記上見到說煉制傀儡最難的便是制作眼睛,一個傀儡能否真正鮮活起來成為傀儡師的助益,就要看它的眼睛。
陌箋看着那雙流光溢彩的琉璃色眼瞳,止了調笑之意。這傀儡的眼睛即使是在如此環境也好看得非比尋常。
如此看來,要想将完整的傀儡術功法帶回雲極大陸,會經曆一段很麻煩的過程。
少女傀儡在宋翊的操作下扶着匣子一步跨出,裙擺擦過匣邊,帶起一陣花香。它手裡拽着宋翊遞過的麻繩,從這洞口跳了下去。
傀儡如傀儡師的半身,宋翊能感覺到下方暫時沒有什麼危險,就是不知等他們下去會是何等境況。
陌箋盤算着時間,半盞茶後讓宋翊将傀儡收上來。
宋翊是最熟悉這傀儡的人,傀儡上的任何問題都避不開他的眼,由他檢查傀儡情況再合适不過。
陌箋隻在旁邊觀察,看上去沒什麼異樣,也沒沾染上什麼東西。
傀儡畢竟不是活人,或許有些還是得靠他們自己才能察覺,就是不知下方會不會有專門針對修士的毒。
陌箋思索片刻,看向後方那群模糊人影,“阿盞,你在第幾個?”若條件允許,就讓煉毒師出身的千盞先下去看看。
奈何千盞的聲音從靠後的地方傳來:“倒數第三個。”
太遠了。這通道本就狹窄,實在不方便讓千盞越過衆人擠過來。
算了,啟用備選方案吧。
陌箋陌箋取出一顆聖毒丹吞下,等這丹藥在口中徹底化開,才道:“我先下去看看,你們留在原地别下來。”
然後不顧他人反應,撐過洞口邊緣跳了下去。
八品聖毒丹,即使陌箋剛拿出就立即吞下,那濃郁的靈氣也還是溢出了一點,離陌箋最近的宋翊察覺到了,瞬間判斷出那絕不是五品解毒丹的氣息,而是更加高階的東西。
他不由低頭去看已在下方走動的陌箋,随随便便就能拿出高階丹藥,身家頗豐。
陌箋走過碧綠的淺灘,靈氣包裹全身的她連鞋底都沒濕就信步來到這中央最引人注目的樹幹前。樹幹太粗壯了,從地面上都看不出底下能有如此規模。
樹皮表面如同修士經脈一般,可以看見一道道血色順着樹幹往下流,最終彙入樹根位置的綠色水池中,霧氣蒸騰,朦胧缭繞。
看着就像有毒的樣子,結果居然沒毒?
奇怪……陌箋學着千盞的樣子摸索下巴,有什麼訊息好像被她給遺漏了。
洞口就那麼小,陌箋走得又遠,光是從洞口已經看不見她的身影了。
宋翊半天沒有聽見陌箋的動靜,忍不住喊她,“喂,還活着嗎?”
陌箋猛然被打斷,即将抓住的頭緒瞬間散掉,她無奈回應,“暫時沒危險也沒毒,可以下來。”明明馬上就要想起來了。
話音剛落,宋翊便跳了下來,其他人也跟着跳下來,在看到陌箋以及她眼前的巨大樹幹後不由驚歎。
最閑不住的要數千盞,他湊近樹幹,細細看了看,驚疑道:“這樹幹不僅像人的脈搏,裡面還有蟲子呢。”
陌箋一怔,蟲子?立即湊近去看,走在平地上卻被腳下突然冒出來的根須絆了一下,身形不穩,跌向綠池。
後邊的洛錦叫了一聲:“阿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