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地動停止了,煙土滾滾,遮天蔽日,四周靜得出奇。
許慕臻逐步試探,摸向花采璃的位置,腳下土塊又開始有生命地蠕動,不久又像死了似的趴在地面。短短距離,危機四伏,他還未看到人影,隻聽花采璃虛弱地說:“你父子不配見師父,但你們也······”
“師姊,師姊?”
若是師姊遇到災禍,接連失去至親的容兒怎麼受得了?不管怎樣也要救回師姊!許慕臻體内有明石散人和赤毛魔的功力,與先前的自己大不相同,也可以渡功救人了。
這麼一想,他步子邁得極快,□□步就隐約尋到人影,撥開煙塵是令他意想不到的一幕。
花采璃的素色衣衫上是一灘灘淤泥,輕輕一撚便可擠出血漿,她的頭炸開了,面容被黑糊糊的頭發蓋住,隻看得見鼻尖和唇。
其實憑她的才幹,做宮廷樂官還是做江湖女俠都能聞名遐迩,她卻選擇了最艱辛的道路,選擇了今日的歸宿。
花采璃的屍首由孤城仞抱着,孤城仞的眼睛一片污塗的黑色。
花采璃也服了毒。孤城仞跟着吸食的毒素,與他體内的毒聯合發作,而他又被花采璃損毀丹田築基,且過多吸噬的功力變成負擔,加速毒血流速。
孤城仞看見許慕臻,再次發動土石攻擊,大地颠倒,江湖人一片倉皇地尖叫。
許慕臻沒有動。
對于現在的孤城仞,死亡已是必然,許慕臻不想屠殺同一師門的二師兄,但對方似乎不接受平靜死去的結局。
“許慕臻,天意照爾不照我罷了。”
許慕臻足下放金光,離他近的土石仿佛都聽他調遣,不再肆虐,與此同時金光大亮。孤城仞想起什麼,面如土色,他是那麼不願意承認自己真的敗了。
艮卦屬土,乾卦屬金,土生金。
按照五行相生規律,時止則止,會滋養明世經。
土石之力會轉為金用,許慕臻一人身上是明石散人和赤毛魔的功力,還有創造了明世經的杜汐恩,四人同袍,孤城仞不可能赢得了。
這一生究竟是這種結果,雖然他也早已料到的。
孤城仞含恨瞑目。
若他将仇恨與莫遜無辜的族人分清,江湖人也許會敬重他,隻因人們相信,仇恨不該蒙蔽善良。
煙瘴緩緩散去,江湖恨仇埋葬于一片廢墟。人們發現孤城仞死後,湛立則也自殺了,方小滿和孤鸢失蹤,魯索在大戰中保護了小太史,所以還在。
江湖各派對摘金鈎的惡意隻能發洩在魯索身上,金發碧瞳的異族男子橫刀連砍,而圍攻的弟子将其玄色勁裝劃成破布,露出血色傷口與精壯的軀體,交相映出一種慘烈的美。
道姑打扮的薛舞雩在他身邊繞着轉圈,向各大門派喊話:“他是好人!他真是好人!我以小太史鐵筆,以我死去的師父師兄發誓。相信我!相信我!”
“魯魯,你師父不在了,我們把地宮的人救出來吧。”
魯索乜斜看她一眼。
蒼梧門夏掌門問:“地宮關了些什麼人?”
薛舞雩掰着手指頭說:“除了我師父和莫氏,有一些江湖上的老前輩,還有一些十餘歲的健壯男孩。”說到此,她戰戰兢兢地看了眼萬事非,才想起死了個魔頭,還活着個吸血鬼。
萬事非感到衆人敵意地以目光絞殺他,他身體日益羸弱,從百人中逃跑的輕功也退化了,他呲着醜惡的嘴臉大罵:“你們這些假仁假義、行事猥賤的名門正派,圍堵我這樣一個受害者,我祖祖輩輩受害啊,你們又來害我?”
零陵派曲虹問:“閣下殺莫氏一族情有可原,但是否該向被你無辜殺害的人償命?”
“撲殺你田舍漢!”
零陵派弟子當即各持兵器保護師座。
曲虹屏退弟子們:“在下不願乘人之危,隻要閣下發誓不吸人血,我派不會出手。”
許寄北走向湛謙,揮手叫來一批弟子,“聽少莊主差遣。”
湛謙一直由飲牛津弟子保護。大戰結束,他望着斷壁頹垣和土石間裸露的屍體,不由得潸然淚下。他的家成了傷心地,所有骨肉至親生于此、長于此、葬送于此,他們帶走六韋花山莊所有家的溫馨與記憶,讓華貴無匹的名園落成荒蕪的墳場。
“母親,父親,叔父······”
許寄北甩開袖子,下巴微擡示意許慕臻,“去地宮。”
由魯索與小太史帶頭,經六韋花的地下密道走了兩個時辰,到達摘金鈎地宮。抵達前,一半人陸續放棄,原路返回;剩下的一半人得以窺見摘金鈎與六韋花的秘密,老巢都不避諱地建立了連接通道。不過,六韋花山莊的地道狹窄、筆直、無宮室,裝潢簡潔;而摘金鈎的地宮則亂石嶙峋,因地形而置石案、石床,少甬道而多宮室:風格完全不同,想是并非出自一人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