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幾道敲門聲響起,冷寂的氛圍才被打破。
兩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錯開視線,彼此躲閃。
“進來。”岑濯羨說。
“先生,你需要的食材都到了。”來者是位中年婦女,開門提醒道。
“知道了。”岑濯羨對着門口的人說。
話畢,她默不作聲離開。
他們入職前都聽說這莊園主人性格古怪,難以相處,威嚴得讓人聞風喪膽,保不齊是個難伺候的主,還可能被刁難、被挑刺,奈何薪資開得實在太高,每日工作内容也不繁忙,這份工作令人心動不已。
然而自莊園打造好他們入職起主人家就很少來這裡,莊園裡極大部分傭人甚至都沒見過岑濯羨本人,隻是按部就班完成工作,這反而讓他們放松。
“栀子一會兒嘗嘗看我的廚藝有沒有長進吧。”他若無其事地說。
“啊,好。”沈栀钰尴尬地回答。
順着旋轉樓梯而下,沈栀钰刻意放緩了腳步跟在他身後,讓他領路,這樣也更能讓消散方才的尴尬無措,岑濯羨發覺後不動聲色将步履邁小,和她并肩行走。
“栀子這幾年你變了好多,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尴尬的餘韻過後,多愁善感又開始發力,他轉移到其他話題。
“那我以前是怎樣的人?”沈栀钰不禁問。
膽小懦弱還是嚣張跋扈?
岑濯羨從回憶裡打撈起舊事,認真說,“你一直都有讓人喜歡的魔力,無論是以前的那個你,還是現在近在眼前的你,我都好喜歡……”
他停頓兩秒,接上自己的話:“你的性格。”
沈栀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後半句話沒說出口時她差點一口氣背過去。
“是嗎?那我很榮幸。”沈栀钰和他打馬虎眼,她順着說,“我自認為我的性格挺寡淡,不太能向外表達情緒,比較唯我,和我這樣的人相處很索然無味。”
“可你一路走來身邊從不缺朋友不是嗎?”岑濯羨勾唇一笑。
你總是這樣妄自菲薄。
盡管我讨厭每一個出現在你身邊的人,但不可否認,你自身的魅力總會無限擴散,正是你堅韌勇敢的性格特征源源不斷吸引到旁人。
我真的太嫉妒他們了,有我缺失的那幾年的感情基礎在,他們能夠光明正大站在你身邊,向你表達愛意,而我得小心翼翼才能不吓跑你,像是見不得光的陰溝裡的老鼠。
可明明是你先撩撥我,是你主動走進我的世界,是你向我作出承諾。
你如果知道我在計劃什麼、在做什麼你一定會厭惡得推開我,但我不在乎,我隻要你。
我的人、我的心早就被打上你的烙印了,你也一樣。
“我的确有兩個熟悉的朋友,一個是在大學的時候認識的,另一個是旅遊的時候結識的,如果你不介意,有時間我可以介紹你們互相認識。”沈栀钰說。
“我很願意,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岑濯羨違心地說。
·
沈栀钰見他對自己的家很陌生的樣子覺得很有趣,但轉念一想,從剛才他和那個阿姨的對話來看他似乎跟莊園裡的人不熟悉,或許他不常住這邊,何況莊園面積那麼大,好幾棟獨棟别墅,他也不一定非住在這棟别墅裡,他很少會自己下廚吧,這樣一想她倒能理解他了。
沈栀钰沉默良久,拿着條圍裙向岑濯羨走過去,她輕飄飄開口:“系上圍裙?免得被油濺到衣服了。”
岑濯羨此時兩手在處理食材的時候弄髒不得空,他攤開手準備洗淨手後再系,她直接幫他系上圍裙,啟唇:“這是剛剛我問阿姨拿來的圍裙。你平時應該很少來京淮這邊住吧,廚房沒什麼使用過的痕迹,阿姨們在廚房擺放佐料餐具等的位置似乎跟你的生活習慣不同。”
沈栀钰繞到他身後系圍裙,聽罷她的話岑溪濯羨一言未發,她戳了戳他的腰窩,擡眸疑問:“你有聽到我說的話嗎?”
他被戳得條件反射閃躲,低頭喃喃自語:“我在聽……”
“趁熱打鐵,說說看你的習慣,我按照你的習慣來擺放,這樣你就會順手些。”沈栀钰動身。
主要是阿姨她們的擺放的确有些不方便,否則熟悉一番還是能夠接受的。
“那按照你的習慣,你怎麼放我都可以。”岑濯羨說。
“我都說了要你自己順手,按我的習慣放等于跟現在的擺放方式一樣沒變。”沈栀钰扶額。
“我能習慣的。”
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犟種。
沈栀钰蹲下身從櫃子裡取出所有物品,岑濯羨注意到她頭頂的櫃門正敞開,他将櫃門壓過去用手捂住尖角處。
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起身真就按照她一貫的習慣将物品一一納入櫃中,她邊放嘴裡還不忘叮囑岑濯羨,他就站在她身旁聽她向自己講述每個物件應該從哪裡拿,以免他在自己家跟個外人一樣。
“現在你記住了嗎?”沈栀钰詢問他。
岑濯羨驕傲地點點頭。
她問:“行,那還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岑濯羨眼皮也不掀,埋頭處理小龍蝦:“栀子你會讓自己的客人親自下廚嗎?”
她想也沒想地回答:“當然不會。”
“這就對了,我怎麼會怠慢我的客人,讓她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
沈栀钰聳聳肩,她瞥見阿姨拿着工具朝花園走去,她閑來無事,跟了過去。
阿姨拿着修枝剪打理花園,沈栀钰在一旁也沒有向人家搭話的想法,她自顧自撿着飄落在地上的鮮花,還未枯萎腐爛,她将其捧在手心。
阿姨見狀徑直向她走來,遞給她一個裝花籃子,她不過是随意收集幾朵落花做幹花玩的,擺手向阿姨緻謝。
“我隻是撿着玩,謝謝您的好意。”沈栀钰站起身禮貌地說,“剛才還沒來得及問,請問應該怎麼稱呼您?”
“叫我陳姨就行。”那位婦女不疾不徐開口。
陳姨從沈栀钰和岑濯羨的聊天和互動觀察斷定兩人關系匪淺。
但她不過是拿錢做事的人,自然也沒有要去打探主人家私事的愛好。
莊園裡大部分傭人聽罷了風風雨雨,天然對這位素未謀面的主人家印象停留在狠戾兇暴。
不過既然是與岑先生關系交好的人,陳姨也不敢怠慢這位禮貌的小姑娘。
沈栀钰最終還是帶着滿籃鮮花回到别墅,所有傭人早已退下。
“洗手吃飯了栀子。”岑濯羨将最後一盤菜端上餐桌時對她說,他瞥到她手中的花籃,“你去摘花了?”
“啊不是,我沒有破壞你的花園,這是地上的落花。”沈栀钰緊忙否認。
“下次你可以拿園藝剪刀去剪下你喜歡的花,不,吃過晚飯後我就陪你一起去。”岑濯羨說。
反正都是為你而種的,這些都将是你的所有物。
“不用的,我這花籃裡已經夠多了,正好我帶了本書過來,就想着做幾朵幹花而已,陳姨給我拿了個花籃,和她閑聊去了一個沒注意就撿了滿籃。”沈栀钰邊說邊将花籃舉起來給他看,“我還愁該怎麼處理這麼多花呢。”
“這裡有間書房,書架上陳列了不少典籍書本,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把這些花夾進書籍裡,起個觀賞作用,或許以後翻閱到書籍裡夾有鮮花的那頁會想起今天,這樣也不算浪費它們的價值。”岑濯羨給出解決方案。
我最大的目的是想讓我們共同的回憶保鮮永生,你每時每刻的快樂都和我挂鈎,然後你再也忘不掉我。
“行,那我先把它們用清水洗一遍,趁吃飯的間隙把它們晾幹。”沈栀钰說。
洗淨手後,岑濯羨替她拉開座椅,她點頭謝過他而後順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