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岫平日除了辦公事待在大理寺,鮮少出門。
蕭瑤熙有些疑惑,“嗯”了一聲,“請他去前廳,我馬上過去。”
夜沂看着少女迫不及待離去的背影,手背青筋爆出,心頭再次湧上一陣莫名的煩躁。
前廳内,一身雪白錦袍的男子手中正把玩着一串佛珠,環繞于指尖,動作沉穩而有節奏。
“昭岫哥哥,你怎麼來了。”
聽見少女歡快的腳步,裴昭岫停下手中的動作,将珠串重新戴了回去。
“夭夭,出宮住得可還習慣?最近大理寺事情比較多,所以沒來得及上門看望你。”
或許看久了他平時溫柔體貼的一面,蕭瑤熙都差點忘記了,他可是大理寺少卿,一個執掌‘人間地獄’的人。
“我挺好的,你忙你的,我沒什麼事。”
裴昭岫看了一眼門口的奴才,狀作無意的問道:“聽聞夭夭新帶回的那個少年,已經收作貼身侍衛。”
少女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對呀,夜沂他身份沒問題,武功不錯,所以就留在身邊了。”
“你自己決定就好,仔細些不要被外人給利用。”
“對了,還有一件事。”
兩人周圍的空氣突然安靜下來,蕭瑤熙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什麼事?”
男子緩慢的别過視線,一字一句的艱難開口:“永興王死了,你的三叔,蕭珏。”
蕭瑤熙剛想開口詢問永興王是誰,下一刻便如五雷轟頂般呆滞在原地。
男子看着她的雙眸,話語擠過喉嚨,滞澀晦暗:“他一個月前因病去世,前不久消息才傳回上京。皇上下了恩典,封他為永興王,以親王的最高禮儀安葬。”
“還封了小蘅殿下為世子,幾個月後返回上京。”
“三叔死了。”蕭瑤熙一時沒有反應,心頭像被浸入臘月的寒潭,明明是夏日,她卻感覺到渾身刺骨的涼意。
她從小就很喜歡三叔一家,溫文爾雅的三叔,對她包容寵溺的蘅哥哥。可是這一切美好,都在她十歲那年支離破碎。
她聽人說三叔發了瘋,精神錯亂,故意給五叔喝錯了東西,與五叔平時吃的藥相克,口吐黑血,斑駁血迹直接染紅了那場家宴。
而當年目睹這一切,親自指證的人,是她的父皇。
所以很多朝臣都對當今皇帝頗有微詞,認為是他暗地裡使了手段,構陷廢太子。畢竟所有的受益,統統都指向了他。
“蘅哥哥,要回來了嗎?”他會怪自己嗎?若無意外,上面那個位置,最後本應是他的。
裴昭岫伸手揉了揉她的額頭,動作極其溫柔:“夭夭,這一切與你無關,你不必太過自責。”
“對了,送你的玉佩,怎麼沒見你佩戴?”
蕭瑤熙突然想起王绾,側身避開他的手,無事人般揚起嘴角,“前段時間被禁足,出不了門,沒有佩戴什麼配飾。”
“下次出門,一定戴上昭岫哥哥送我的玉佩。”
裴昭岫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無聲的笑了笑:“聽說,昨日夭夭進宮參加了宴會。”
少女不明所以,點了點頭:“是啊。”
“無事,隻是有幾個巡邏的守衛不小心溺水在荷花池罷了。夭夭,可要當心些身邊之人。”
蕭瑤熙手指揪着衣袖,思量了半晌,無視他剛才的話:“昭岫哥哥,你和王姑娘是怎麼回事。”
“王姑娘,你是說王绾?”裴昭岫遲疑了一瞬,恍然大悟道。
男子擡眸對上少女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我和她毫無關系。”
蕭瑤熙連連擺手,“昭岫哥哥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攢緊手心,自暴自棄似的一股腦道:“若你不喜歡王绾,你也不該拿我當做借口。”
她不願意因為誰成為他人心中的芥蒂,間接傷害到别人。
男子眼中的光亮瞬間暗淡下去,語氣生硬起來:“借口?你在說什麼?”
整個大廳空曠寂靜,兩人淺淺起伏的呼吸聲都清晰入耳。
“我從未将你當做借口。”
轉角處一雙黑色短靴止住步子,黑色衣袍堪堪停下,微微晃動。
真是來的不巧,恰好碰見這感人肺腑的表白場面。他不以為意的勾起一絲嘴角,心中不屑嗤笑一聲。
少年心神不甯的走在一條幽靜的石子路上,四周鳥鳴婉轉,與雜亂無章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
他身形漸漸隐入路徑深處,雙唇輕撮,似靈動的音符響起,一隻雪白色的信鴿循着聲迹悄然落到他的手臂之上。
傳遞完信息之後,他繞了一圈,經過花園的大道返回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