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騷》雖讀過,但慚愧未能深解其中奧妙。"林潇謙遜道。
"那我們何不以《離騷》為題,各賦一詩?"蘇雲錦提議,眼中閃着狡黠的光芒,"我先來。"
她輕搖綢扇,吟道:
"身似蘭草心如玉,
隻為君王不染塵。
縱使世人皆不解,
芳名千古自芬芳。"
詩句婉轉動人,既有屈原的忠貞,又似暗含女子心事。衆人聽後,連連稱贊。
林潇神色微動,心中湧起一種奇異的共鳴。她略一思索,随即答道:
"難言心事向誰訴,
隻願真身得見天。
若使乾坤容我在,
何須僞裝度此生。"
詩畢,蘇雲錦有些驚訝,随即化為贊賞。兩人四目相對。
顧景輝面色不悅:"兩位詩作确實不凡,但似乎偏離了原意。屈原《離騷》主旨在于忠君愛國,林公子此詩卻言及'僞裝',是何用意?"
話音剛落,衆人面色微變。這幾乎是在質疑林潇的政治立場。
"顧兄又在鑽牛角尖了!"葉臨風大笑着打圓場,"詩詞本就意境為上,何必拘泥字面?更何況,林公子初來乍到,你卻步步緊逼,可有待客之道?"
林潇見葉臨風如此仗義執言,她面不改色道:"顧兄誤會了。所謂'僞裝',是指士人常隐于市井,不得施展抱負,如同屈原被流放,無處展現才華之意。"
蘇雲錦掩唇一笑:"妙極。不如改賦一首詠物詩如何?就以'木蘭花'為題?"
她提議看似随意,卻暗藏玄機。木蘭,女扮男裝,替父從軍,與林潇境況何其相似?
林潇不動聲色道:"蘇小姐才思敏捷,隻是木蘭花甚少有人詠過,恐怕難度太大。"
"正因少人涉獵,才顯才學。"蘇雲錦目光灼灼,"我先來引個頭。"
她沉吟片刻,吟道:
"貌似男兒心是女,
甘将己身化為兵。
不為功名與富貴,
隻為親恩報此生。"
詩句一出,衆人齊聲喝彩。表面上贊美木蘭花,實則暗指花木蘭女扮男裝的典故。蘇雲錦此詩看似詠物,實則試探。
林潇額頭微見冷汗,卻強自鎮定。她沉思片刻,答道:
"世人隻見其外表,
誰知心中藏秘密。
若問真心安何處,
但願有朝得自由。"
詩畢,場中一片寂靜。蘇雲錦眼中閃過一絲異彩,随即微微颔首,似在緻意。
顧景輝冷笑道:"這詩似乎意有所指?"
氣氛一時緊張。葉臨風輕咳一聲:"各位,鄭公公吩咐已備下薄酒,不如移步賞花廳一叙?"他轉向顧景輝,戲谑道:"顧兄今日連連敗陣,想必心情不佳,不如借酒消愁?"
衆人忍俊不禁,顧景輝面色鐵青,卻也無法發作。林潇看着葉臨風那遊刃有餘的姿态,心中的戒備也放下不少。
顧景輝臨走時,意味深長地看了林潇一眼:"林公子果然與衆不同,咱們後會有期。"
林潇微微行禮,心中卻警鈴大作。
人群散去,蘇雲錦卻沒有立即離開。她走到林潇身旁,輕聲道:"林公子詩才不凡,隻是有些詩句,似乎别有深意?"
林潇心跳加速,卻保持鎮定:"詩以言志,各有解讀。蘇小姐呢,為何獨鐘'木蘭'?"
兩人目光交彙。
蘇雲錦掩唇一笑:"木蘭花香遠溢,卻不張揚,與林公子氣質相符。"她頓了頓,又道,"我們或許能成為知己。"
話未明言,卻意味深長。
林潇略一沉吟:"能得蘇小姐青眼,在下三生有幸。"
雅集結束,天色已晚。葉臨風與林潇同乘馬車返回。"你今日表現甚好,"葉臨風贊道,"初來京城便壓過顧景輝一頭,着實令人刮目相看。"
林潇微微一笑:"多虧葉兄适時解圍,否則難以應對。"這是她第一次以"葉兄"相稱,顯示出對這位新結識的朋友的親近。
葉臨風笑道:"顧景輝雖才學不凡,卻過于自負。你今日一戰成名,日後在文人圈中行走,必能順風順水。"他頓了頓,又問,"對了,你對蘇小姐似乎頗有好感?"
林潇沉默片刻:"蘇小姐才情過人,令人敬佩。葉兄與她相識已久?"
"自幼相識。"葉臨風答道,"蘇小姐才學過人,卻因為女兒身份,難以在朝堂施展抱負。你今日與她詩詞唱和,甚得她歡心。"
回到鄭府,鄭德全已在等候。看到林潇,他不甚滿意:"聽說你在文會上大放異彩?"
"不敢當," 林潇垂首,"隻是略展薄技。"
鄭德全陰恻恻一笑,聲音尖細:"你的表現,太後已有耳聞。明日設賞花宴,你随我一同前往。"他用手指輕撫林潇的面頰,"我的義子,不負所望。"
林潇強忍不适,躬身應是。
回到自己院落,林潇命秋芷取來熱水洗臉,誓要洗去鄭德全留下的觸感。
今日結識葉臨風,倒是意外之喜。這位翰林院公子,或日後能成為自己在京城的一大助力。
窗外月光如水。林潇取出父親留下的密信工具,寫下一封簡短家書,告知今日文會情況。
然而,今日與蘇雲錦的短暫交談,卻讓她心中泛起異樣的情緒。那是多年來第一次,她感到有人似乎理解她内心深處的掙紮。
"真身...自由..."她輕聲重複着詩中詞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