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潇撫過那幾個字。
她正欲将信焚毀，忽聽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林潇敏銳地辨認出是秋芷的步伐，迅速将信紙藏入袖中，取出一冊詩文裝作閱讀狀。
"公子可在？"秋芷的聲音伴随着輕叩門聲傳來。
"進來。"林潇放下書冊，恢複了平日的從容。
秋芷推門而入，燭光下她的面容帶着幾分疲憊，卻依然恭敬有禮："葉公子來訪，說有要事相商。老爺已經歇息，不知公子可要見？"
林潇微微蹙眉。這個時辰葉臨風來訪，實屬罕見。
"他說了什麼事嗎？"林潇問道。
秋芷低聲回答："葉公子隻說是關于今日文會的事，不便對外人言說。"
林潇思索片刻："請他稍候片刻，我随後便至。"
待秋芷退下，林潇走到燭台前，将密函小心焚毀，看着紙灰化為黑色碎片。她整理衣冠，調整好呼吸，确保自己看起來鎮定自若，才緩步前往會客廳。
前廳燈火通明，葉臨風正端坐品茶，聽見腳步聲立刻起身行禮："深夜打擾林兄，實屬冒昧。"
"葉兄深夜來訪，必有要事。"林潇示意他坐下，自己也落座，保持着适當距離。她命秋芷上了新茶，又吩咐她退下，關上門扉。
葉臨風環顧四周，滿意地點點頭，壓低聲音道："今日文會上，林兄表現得很聰明。"
林潇面色不改："葉兄何出此言？"
"定王眼中的笑意我看得真切。"葉臨風啜了口茶，"定王向來不喜鋒芒畢露之人，今日若林兄不知收斂，恐怕已被他記在心頭。"
林潇心中警覺，表面卻不動聲色："蘇家公子的詩确實勝我一籌。"她停頓片刻，反問道："葉兄今日也在場，為何未曾上前相談？"
葉臨風輕笑："林兄有所不知，定王在場，我這等無名小卒自當避讓。"
林潇不置可否，内心卻思量葉臨風此番話的用意。
"葉兄今晚前來，想必不隻為說這些？"林潇直截了當地問。
葉臨風放下茶盞，神色轉為凝重："林兄可知太後近來有何動向？"
林潇搖頭。她與鄭德全雖是義父子名義，但鄭德全深谙權術，從不與她讨論朝政。
"太後有意為皇上選妃入宮，"葉臨風慢條斯理地說道，"表面上是為充盈後宮，增加皇上子嗣，實則安插眼線監視皇上一舉一動。聽聞蘇家兩位小姐都在考慮之列。"
林潇眉頭微蹙，這事連鄭德全都未曾透露。她試探道："葉兄消息靈通，可知丞相對此事态度如何？"
"丞相面上不動聲色，實則憂心忡忡。"葉臨風壓低聲音，目光銳利地注視着林潇，"太後此舉明顯是要權衡後宮，若蘇家女兒成為棋子，丞相處境更加艱難。畢竟，丞相表面支持太後，暗中卻心向皇上。"
林潇表現得恰到好處的驚訝："葉兄如何得知這些内情？"
"這京城中，知曉内情者不在少數，隻是大多數人選擇緘默罷了。"葉臨風意味深長地說，"像林兄這樣聰明人，想必也略知一二。"
林潇不動聲色地觀察葉臨風，思考他此次前來的真正目的。當日文會她故意相讓，葉臨風竟能看穿，此人絕非泛泛之輩。
"葉兄深夜來訪，就為告知此事？"林潇不卑不亢地問。
葉臨風露出一絲苦笑："林兄與我同齡，又同為世家子弟，我是真心想結交。"他頓了頓，"如今朝局動蕩，咱們這些人身不由己，難得遇到知己，不想錯過。"
林潇聽出言下之意，卻不急于表态。自從她女扮男裝，便謹記一條：不輕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主動示好之人，往往别有用心。
"多謝葉兄好意，日後有機會再詳談。時候不早，不便久留。"林潇婉拒了深談的可能。
葉臨風也識趣地起身告辭，臨走時還意味深長地說："明日若去梅園，務必小心。蘇家二小姐不簡單。"
林潇心中一驚，不知葉臨風如何得知梅園之約，但面上不顯："葉兄慢走。"
送走葉臨風，林潇回到房中，卻難以入眠。
次日天氣晴朗，林潇早早起身，着一襲湖藍色長衫，腰間系一條白玉帶，看起來清爽俊逸。秋芷為她梳好發髻，遞上一把檀香折扇。
"公子今日要去哪裡？"秋芷一邊整理她的衣領，一邊低聲問道。
"蘇府。"林潇簡短回答。
秋芷手上動作頓了頓，壓低聲音道："公子小心。昨晚葉公子離開後，園裡來了鄭大人的心腹，說是來傳話，但我見他在公子房門外徘徊。"
林潇神色不變："知道了，你如常做事，不必多慮。"鄭德全向來對她行蹤嚴密掌控，近日她與蘇家往來頻繁，想必已引起了義父的注意。
她用過早膳，便獨自出門前往蘇府。一路上，她能感覺到有人跟蹤，但她早已習慣被監視的生活，隻管按原計劃行事。
抵達蘇府後，林潇向門房表明身份，言說受蘇小姐邀約前來賞梅。門房似乎早有吩咐，引她直接進入後院。
循着指引，林潇來到了梅園。園子不算太大，但設計精巧，一條蜿蜒小徑穿過假山，通向中央的湖泊。據說是丞相嶽父梅老親手設計，雖然盛夏時節梅花已謝，但園中綠樹成蔭，藤蘿垂挂，依然清幽宜人。
林潇剛踏入園門，便聽見兩個女子的說笑聲。她循聲走去，見湖畔涼亭中坐着兩位女子。一人着淡白色衣裙，姿态優雅，正是蘇雲錦；另一人着杏黃短褂，眉眼間英氣逼人，手中正把玩着一串銅錢，笑聲爽朗，與閨閣淑女迥然不同。
"林公子來了。"蘇雲錦注意到林潇的到來，輕笑着迎上前，"我與商九歌正說起你。"
商九歌？林潇腦中迅速搜索這個名字。戶部侍郎之女，擅長算學，據說眼光獨到，能言善辯。她拱手施禮："商小姐。"
商九歌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林潇，目光犀利如刀："看來蘇姐姐沒有誇大其詞，林公子果然玉樹臨風，好一個翩翩公子。"她語氣中帶着幾分戲谑，讓林潇頓感不妙。
蘇雲錦察覺到林潇的緊張，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擔憂："商九歌是我閨中密友，性子直爽，林公子不必拘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