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潇離開翰林院時,日光已西斜。
林潇決定在回府前繞道皇宮外的禦河走一遭,借着水波蕩漾整理思緒。
十歲那年,林崇山對她說:"你既要代替你弟弟活着,便要在各方面都成為真正的男子。"從那時起,她每日天未亮便開始練武,從最基本的站樁到複雜的招式,父親對她的要求堪稱殘酷。她曾無數次在練武場昏厥,又被冷水潑醒繼續。父親的邏輯簡單而偏執:"女子身子骨柔弱,若無過人武藝,如何能裝作男兒?"
思緒正遊走,前方突然傳來一聲脆響,接着是驚慌的道歉聲。
"奴婢該死,請定王殿下恕罪!"
林潇循聲望去,隻見一名宮女跪在地上,身前是打碎的茶盞殘片。定王蕭烨站在她面前,臉上的溫和笑意已消失殆盡。
"本王的汝窯茶盞,你竟敢打碎?"定王的聲音沒有一點平日的儒雅,而是含着冰冷的怒意。
他擡起手,宮女驚恐地閉上眼睛。林潇本欲轉身避開,卻見定王的目光突然掃向她所在的方向。
"林大人?這樣的場景不适合你這般雅士觀賞吧。"定王面色一轉,又恢複了那副溫文爾雅。
林潇隻得上前行禮:"見過定王殿下。殿下恕罪,臣路過此處,不想打擾殿下。"
定王微笑着揮手讓宮女退下,那女子如獲大赦,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林大人若無事,不妨随本王小坐片刻?"定王做出邀請的手勢,"久聞林大人才識過人,本王正好有幾句古文想請教。"
林潇明白無法拒絕,隻得随定王走向不遠處的涼亭。亭中早有侍從擺好茶具,看來定王早已料到她會路過這裡。
"林大人氣質非凡,與尋常男子大不相同。"定王輕啜茶水,目光如鈎。
林潇垂眸,掩飾眼中的警惕:"殿下謬贊了,臣不過尋常書生。"
"哦?"定王放下茶盞,突然站起身走到林潇身後,俯身在她耳邊低語,"林大人為何這般緊張?本王隻是欣賞你的特别之處罷了。"
林潇強忍着不動聲色,卻見定王突然推開茶盞,茶水潑灑在地,幾滴濺到林潇的衣袖上。
"看,多麼可惜。"定王的聲音帶着奇異的愉悅,突然一掌拍向茶幾,木幾應聲斷裂,"本王最讨厭好物件被毀。"
林潇本能地起身後退,身形輕盈敏捷,避開了飛濺的茶水和木屑。這一動作,卻顯露出了常人難有的靈敏。
定王詭異道:"林大人身手不凡啊,真是文武雙全。"
林潇暗叫不妙,知道自己剛才的反應暴露了習武的痕迹。
"區區小技,不足挂齒。"林潇勉強鎮定道。
定王靠近一步,語氣中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林大人如此特别,不該埋沒在翰林院。本王已向母後提議,讓你去上書房教導皇子。你該明白,這是莫大的榮耀。"
林潇心知這是定王欲将她納入自己陣營的手段。
"臣才疏學淺,恐難擔此重任。"林潇拱手,"再者,皇上已命臣主持翰林院校書事宜,恐分身乏術。"
"哦?"定王眯起眼睛,語氣危險,"林大人,有些機會,錯過便不再有。"
話中威脅之意昭然若揭。
"臣謹記殿下教誨。"林潇不卑不亢地回應,"隻是臣以為,忠君愛國,方為臣子本分。"
定王的眼神變得陰鸷:"林大人如此忠心,不知皇上可知你的…所有秘密?"
林潇心頭一凜。
"殿下高見。"林潇躬身一禮,"臣告退。"
"去吧。"定王意味深長地笑道,"你我還會再見。很快。"
翌日清晨,林潇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少爺,不好了!"門外是秋芷驚慌的聲音。
林潇迅速穿戴整齊,開門見秋芷面色蒼白:"何事如此驚慌?"
"宮裡來人,說太後娘娘傳召少爺立刻入宮!"秋芷聲音發顫。
林潇心頭一沉。昨日與定王的對峙,看來已傳到太後耳中。是定王告密,還是有人暗中監視她?
"備馬車。"林潇沉聲道,迅速整理衣冠。無論太後要做什麼,她都必須保持鎮定。
車馬行至宮門,太監引路,直奔慈甯宮。林潇被領入内殿,隻見太後端坐,定王侍立一旁,還有幾位不認識的老者,氣度不凡,似是武學大師。
"林潇參見太後娘娘,參見定王殿下。"她恭敬行禮。
太後居高臨下地審視她:"林愛卿,聽說你武功不凡?"
林潇保持鎮定:"回太後,臣幼時跟随家仆學過些粗淺功夫,不值一提。"
"是嗎?"太後冷笑一聲,"定王說你身手敏捷,反應非凡,根本不像常人能有的身手。"
林潇暗叫不妙。她環顧四周,發現殿内侍衛已悄然增加,明顯是防備她有異動。
"太後明鑒,臣家學淵源,先父曾教誨'文武雙全'方為全才。"林潇不卑不亢,"臣資質愚鈍,不過學得些皮毛。"
太後銳利道:"林愛卿,哀家一向賞識忠臣良将。你既有才華又有武功,若能為哀家所用,前途不可限量。"
林潇立刻明白,太後這是在拉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