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話間，一隊宮女太監從旁經過，領頭的正是鄭德全。他已不着總管服飾，卻仍舊行走在宮中，顯然依然受太後庇護。

鄭德全看到林潇，腳步一頓，目光陰鸷。當看到林潇身旁的蘇雲錦與蘇臨淵時，他眼中的怨毒幾乎要化為實質。

"義父。"林潇拱手行禮，語氣平靜。

鄭德全冷笑一聲："林大人如今貴為甯遠侯府的主人，怎還認得老奴這等卑微之人？"

林潇面色不變："義父對我提拔之恩，林潇永不敢忘。"

"好一個'永不敢忘'。"鄭德全陰測測道，"那你可記得，是誰将你從那個破落家裡帶出來，給你錦衣玉食？又是誰引薦你入朝為官？如今你得了陛下賞識，就翻臉不認人了？"

蘇雲錦見狀，上前一步："鄭公公息怒。林公子此番作證，不過是秉公直言，并非有意與您作對。"

鄭德全目光如刀，掃向蘇雲錦："蘇小姐好心機。先是挑撥我與義子關系，又借機在皇上面前博取好感，要皇上準許女學，真是好大的膽子！"

蘇臨淵冷聲道："鄭公公此言差矣。陛下準許設立女學，是開明之舉。我妹妹不過是提議而已，決斷在陛下。"

鄭德全冷笑："蘇大人如今官居禮部侍郎，自然要為妹妹說話。你們父子三人，真是好算計！"

葉臨風突然上前，笑嘻嘻地插話："鄭公公别生氣啊。林兄不過是實話實說，哪有什麼背叛不背叛的？再說了，這不是皇上春風得意，大家都跟着沾光嘛。聽說三日後還有春獵呢，鄭公公要不要也去湊湊熱鬧？"

鄭德全陰冷地瞥了葉臨風一眼："葉公子倒是會說風涼話。你一個無所事事的纨绔子弟，靠着父親餘蔭混日子，有什麼資格在此多嘴？"

葉臨風不以為忤，依然笑容滿面："鄭公公說得是。我這人沒什麼本事，就是嘴碎了些。不過我倒覺得，人活一世，開心最重要。何苦為些小事生氣傷身呢？"

鄭德全聽罷，怒極反笑，轉向林潇："林潇，你可要想清楚。沒有我鄭德全，就沒有你今日。我給你的，也能親手拿回來！"

林潇神色不變："義父此言差矣。如今我身在朝堂，一言一行皆要對得起國家，對得起百姓。女童案中，我隻是說了實話而已。"

鄭德全踏前一步，聲音低沉如鬼魅："記住，從今日起，你我恩斷義絕。你的好日子，不會太久。"

說完，他一甩袖子，帶着太監宮女離去，背影瘦削而陰森。

林潇望着鄭德全遠去的背影，目光複雜。

"他這是要與你徹底決裂。"蘇雲錦輕聲道。

林潇收回目光："遲早的事。"

葉臨風吹了個口哨："這老太監心眼可真小。不過你也别太擔心，有陛下撐腰，他能奈你何？走吧，先去看看你那新府邸，我好歹也得幫你物色幾個仆人，把府邸收拾利索了，才能好好慶祝。"

入夜，仁壽宮。

鄭德全跪在太後面前，聲音哽咽："老奴有負太後信任，讓林潇這逆子投向皇上，實在罪該萬死！"

杜太後陰沉着臉："林潇負你養育之恩，咱家心中自然有數。他如今既投靠皇帝，咱家也不會再庇護于他。"

鄭德全拭去眼角的淚水："老奴一時看錯了人。太後放心，老奴絕不會讓林潇好過！"

"德全。"太後突然問道，"那些女童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鄭德全身體一顫，随即恭敬道："回太後，都是定王自作主張。老奴雖與定王有些往來，但對這等龌龊事并不知情。"

太後沉默良久，似在判斷鄭德全話中的真假。

"咱家暫且信你。"太後終于開口，"你雖被革去總管之職，但仍是咱家的心腹。今後好生在咱家身邊伺候，朝堂上的事，咱家自有安排。"

鄭德全叩首："老奴誓死效忠太後！"

待太後退下，鄭德全站在殿外，面容扭曲成一個陰森的笑容。他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卻渾然不覺疼痛。

"林潇啊林潇。"他低聲自語，聲音滲着寒意，"等着吧，我會讓你明白，背叛我鄭德全的代價！"

甯遠侯府，燈火通明。

林潇站在寬敞的庭院中，望着這座豪華的府邸，心中五味雜陳。從前作為鄭德全義子，她住在鄭府一處不大不小的宅院裡，如今突然擁有這偌大的宅邸，反倒有些不适應。

葉臨風一邊指揮搬運家具的仆人，一邊大聲調侃："林兄，你這府邸太大了，連我都迷路三次！不過好在地方大，春獵後若想舉辦詩會，定能容下京城一半才子佳人！"

林潇搖頭失笑："你倒是會安排。我這人向來清靜，哪用得着這麼大地方？"

"這話說的。"葉臨風一拍林潇肩膀，"得陛下這般厚賜，若不好好利用，豈不辜負龍恩？再說了，你孤身一人在京城，總該結交些朋友。這府邸就是個好契機！"

蘇雲錦看了眼四周，輕聲道："這府邸雖好，但要住得安穩，怕是不易。"

林潇明白她的意思——得罪了鄭德全和太後，今後處境必然艱難。

"說到這個。"葉臨風突然壓低聲音，神情少有的認真，"我勸你們幾位近日都要多加小心。鄭德全此人睚眦必報，絕不會善罷甘休。"

蘇臨淵鎖眉道："葉兄，你似乎對鄭德全很了解？"

葉臨風眨了眨眼，嚴肅表情轉瞬即逝，又恢複了往日嬉笑模樣："這有什麼，京城中誰不知道鄭德全的名号？那老太監陰險歹毒，連我這個不問朝政的人都有所耳聞。"

他走到林潇身旁，壓低聲音："不過說真的，我建議你盡快搬入這座府邸，并招募可靠護衛。鄭德全雖被革職，但他在宮中多年，暗中勢力不可小觑。"

林潇驚訝地看着葉臨風："你一向遊戲人生，怎突然對這等事如此上心？"

葉臨風大笑："我這人最重朋友義氣！你們都是我的好友，自然關心。再說了，"他頓了頓，"春獵在即，我可不想你們出了什麼事，讓我失去結識京城名媛的好機會！"

林潇哭笑不得，蘇雲錦卻若有所思地看着葉臨風。

"說起春獵，"蘇臨淵道，"陛下此舉頗為罕見。往年春獵多在清明後舉行，如今提前至三日後，恐怕别有深意。"

葉臨風聳聳肩："你們這些正經人就愛多想。我看啊，陛下不過是心情好，想找個由頭玩玩罷了。"

蘇雲錦搖頭："陛下絕非無的放矢之人。此次春獵，我們都要多加留意。"

林潇點頭表示贊同。春獵看似歡樂場合，實則也是各方勢力角逐的場所。

"行了行了，"葉臨風打了個哈欠，轉身離去，"天色不早，我先告辭了。好好享受你的新府邸吧，林兄！春獵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