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甯宮内,氣氛肅殺。
掌事嬷嬷連忙領命,親自帶人去翊坤宮偏院提人。佛堂内隻剩下太後和幾個心腹,氣氛依舊壓抑。
“太後息怒,”鄭德全低聲勸道,“此事蹊跷,蘇才人位份低微,又失寵日久,未必有此膽量和能力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恐是受人利用,或是……被人栽贓。”
消息以驚人的速度傳出了宮牆。
彼時,蘇雲錦正在書房,對着一幅新得的《秋江待渡圖》出神。
“小姐!不好了!宮裡出事了!”心腹侍女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聲音帶着哭腔,“二小姐……二小姐她……她被太後扣在慈甯宮了!說是……說是在送去的佛經裡發現了……發現了詛咒皇後的巫蠱人偶!”
蘇雲錦握着畫卷的手一緊,宣紙邊緣被捏出深深的褶皺,“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侍女語無倫次地将聽來的消息重複了一遍。
巫蠱?詛咒皇後?從蘇雲櫻送去的佛經裡發現?
蘇雲錦腦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蘇雲櫻雖然心氣高,嫉妒心強,但她不是蠢貨,絕不會用這種拙劣且極易暴露的手段去害皇後,更不會蠢到在太後的地盤上動手。這分明是栽贓陷害!
是誰?
一個名字幾乎立刻浮現在她心頭——華妃,周婉!
隻有她,既有動機,又有理由,更有可能利用蘇雲櫻失寵後的不甘與怨怼。好一招“借刀殺人”,甚至是一石二鳥!
“備車,我要立刻進宮!”蘇雲錦的聲音冷靜,但那雙眸裡卻已是寒意。
丞相府的馬車冒雨疾馳,很快抵達宮門。蘇雲錦遞上腰牌,言明求見太後,為妹妹請罪。守門的侍衛驗過身份,又得了宮内傳話,這才放行。
一路行至慈甯宮外,隻見宮門緊閉。宮女太監們個個噤若寒蟬,低眉順眼,大氣不敢出。
通傳之後,蘇雲錦被引至偏殿等候。
不知過了多久,掌事嬷嬷終于出來傳話,請她去見太後。
“臣女蘇雲錦,參見太後,太後萬安。”蘇雲錦恭敬行禮。
“蘇家丫頭,你來得倒是快。”太後并未叫起,聲音冰冷,“你可知你那好妹妹,做了什麼好事?”
蘇雲錦維持着行禮的姿勢,聲音清晰而懇切:“臣女聽聞宮中傳言,驚駭不已。家妹性情急躁,或有行事不周之處,但臣女以性命擔保,家妹絕無膽量,更無理由行此大逆不道之巫蠱之事!此事定有蹊跷,懇請太後明察秋毫,還家妹一個清白!”
“清白?”太後冷笑一聲,将那枚被摔在地上的黑色人偶踢到蘇雲錦面前,“人贓并獲!證物就從她親手抄錄、親自送來的佛經夾層裡掉出來!你告訴哀家,這叫什麼蹊跷?”
蘇雲錦看着地上那醜陋的人偶,她深吸一口氣,擡起頭,直視太後:“太後,家妹入宮以來,雖無大功,卻也謹守本分。她縱有千般不是,也斷不敢觸碰巫蠱這等宮闱禁忌。此事發生在慈甯宮,牽連皇後娘娘,影響深遠。若不能查明真相,揪出幕後真兇,隻怕後宮從此人人自危,更恐有宵小之輩借此興風作浪,擾亂朝綱。家妹愚鈍,或許是被人利用,當了替罪羔羊。臣女懇請太後徹查此事,不僅是為了蘇家,更是為了後宮安甯,為了皇家顔面!”
她這番話,避開了直接為蘇雲櫻辯解,而是将事情上升到後宮安危和皇家顔面的高度,意在提醒太後,此事背後水深,不可輕易定論。
杜太後銳利的目光在蘇雲錦臉上逡巡片刻。她何嘗不知這背後定有文章?蘇雲櫻那點心計,她看得清楚,斷做不出這等事。十有八九,是有人想借蘇雲櫻這顆棋子,挑起她與皇後、與蘇家的矛盾。而最可疑的,自然是那個近來風頭正盛、又與皇後素有嫌隙的華妃。
隻是……太後并不想這麼快就揭穿。皇後與華妃鬥起來,對她而言并非壞事。蘇家因此受點敲打,也能讓他們更懂得敬畏。
皇帝蕭煊幾乎是與蘇雲錦同時得知了消息。他正與心腹大臣商議西北戰事,聞聽太監總管禀報慈甯宮發生的巫蠱案,眉頭立刻緊鎖。
“巫蠱?皇後?”蕭煊放下手中的奏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後宮這些女人的手段,也明白此事絕非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蘇家是朝中重臣,蘇臨淵是他倚重的青年才俊。陳皇後背後是陳氏世族,是他重要的政治盟友。杜太後雖是他名義上的母親,卻也是他權力路上的最大掣肘。華妃……是他目前頗為寵幸的妃子,其父周明遠又是保守派的代表。
這一樁巫蠱案,牽扯了太多勢力,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發朝局動蕩。
“太後那邊如何說?”蕭煊沉聲問道。
“回陛下,太後震怒,已下令封鎖慈甯宮,并将蘇才人看押,正在徹查。”
蕭煊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心思電轉。徹查?後宮之事,越查越亂,牽扯越多。他現在最需要的是穩定。蘇雲櫻一個小小的才人,犧牲掉無傷大雅,但絕不能因此事波及蘇家和皇後。
“擺駕慈甯宮。”蕭煊起身,“朕倒要親自去看看。”
就在此時,殿外傳來通報:“啟禀太後,陛下駕到!”
身着明黃常服的皇帝蕭煊快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