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映照着蘇雲錦纏着白布的手掌。細密的刺痛感不斷傳來,卻遠不及心口那道因背叛而撕裂的傷口來得深刻。
蘇雲錦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她走到書案前,攤開一張素箋。
此刻,個人的恩怨需暫放一邊,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女子學堂。
建立女子學堂的計劃,絕不能因宮闱傾軋而停滞。隻是,資金仍是最大的難題。
她提筆,蘸墨,筆尖在紙上迅速遊走。
信件封好,她喚來心腹侍女:“将此信,用最快的途徑,送到‘錦繡閣’商掌櫃手中。”
侍女接過信,低聲道:“小姐,您的手……”
“無妨。”蘇雲錦打斷她,眼神銳利,“按我說的做,此事,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侍女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次日下午,京城南市一間名為“錦繡閣”的二樓雅間内,香茗氤氲。
蘇雲錦坐在窗邊,受傷的左手纏着細密的白紗,右手輕輕轉動着茶杯。她對面坐着的,正是戶部侍郎之女,商九歌。
商九歌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湖藍色勁裝,長發高束,眉宇間英氣勃勃,與尋常嬌柔的官家小姐截然不同。她看着蘇雲錦手上的傷,微微蹙眉:“你的手……”
“無礙,一點小傷。”蘇雲錦淡淡帶過,“雲櫻的事情,想必你已聽說了。”
商九歌點頭,神色凝重:“聽說了。華妃這一手,着實陰狠。你打算怎麼辦?”
“仇要報,但不是現在。”蘇雲錦目光銳利,“我找你來,是為了另一件事。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将建立女子學堂的想法和盤托出,包括學堂的宗旨、初步的構想,以及面臨的最大難題——資金。
商九歌靜靜聽着,随即化為贊賞和興奮:“女子學堂?雲錦,你這個想法……太大膽了!但也太好了!”她身體微微前傾,“若真能辦成,功在千秋!”
“想法再好,沒有銀子支撐,也是空中樓閣。”蘇雲錦直言不諱,“我需要你的幫助。我們需要一條穩定且隐蔽的财源。”
商九歌沉吟片刻,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隐蔽……穩定……還要數額巨大。這可不容易。”她思索着,“我手頭的生意,多是明面上的,雖有盈利,但驟然調動大筆資金,或者流向不明,很容易引起注意,尤其是我父親還在戶部……”
蘇雲錦看着她:“我知道你的顧慮。所以我想到一個方向——江南的絲綢。”
商九歌眼睛一亮:“江南絲綢?你是說……利用我們兩家在江南的關系,打通一條新的商路?”
“不止。”蘇雲錦搖頭,“尋常貿易利雖厚,但周期長,且易受官府掣肘。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利用信息差,做一些‘快錢’。比如,預測某些緊俏絲綢的流行趨勢,提前囤貨,或者……利用某些特殊渠道,拿到宮廷采辦之外的貢品級絲料。”
商九歌是商業奇才,立刻明白了蘇雲錦的意思。這其中的操作空間極大,風險也高,但回報同樣驚人。她興奮起來:“這個法子可行!江南水路我熟,各地的織造坊我也有人脈。隻要操作得當,神不知鬼不覺地就能積累起第一筆資金!”
兩人就絲綢生意的細節讨論了許久,商九歌越說越是投入。
末了,商九歌忽然想起一事,“對了,雲錦,最近我在查賬時,發現江南那邊的生意有些不對勁。”
“哦?怎麼說?”蘇雲錦問道。
“主要是鹽市。”商九歌壓低聲音,“我名下的幾支商隊,最近運鹽都遇到了些麻煩。關卡的盤查比以往嚴得多,而且……我收到密報,似乎有人在江南一帶,繞過官府,私下裡大批量地販賣官鹽。”
“私販官鹽?”蘇雲錦心中一動,“可知是什麼人在做?”
“源頭很難追查,對方非常謹慎。但我的人查到一些蛛絲馬迹,”商九歌說道,“似乎……和京城禮部的一些官員有關。”
“禮部?”蘇雲錦的眉頭皺得更緊。禮部正是太後一黨的骨幹,也是最頑固的守舊派。如果禮部官員牽涉其中,這背後恐怕不僅僅是貪腐那麼簡單。
一個大膽的念頭瞬間在她腦海中成型。
為兄長蘇臨淵正在暗中推動的改革,掃清一些障礙,甚至讓太後一黨傷筋動骨,豈不是一舉兩得?
她看着商九歌:“九歌,你可敢玩一次大的?”
商九歌迎上她的目光,毫不猶豫地笑了:“有何不敢?你說,怎麼玩?”
“禮部的人私販官鹽,沖擊的是誰的利益?”蘇雲錦循循善誘。
“自然是朝廷的鹽稅,還有我們這些正經鹽商的生計。”商九歌答道。
“鹽政歸誰管?”
“明面上是戶部專設鹽政司,但鹽引的發放、監管,最終解釋權還是在戶部尚書手裡。”商九歌補充道,“當然,實際操作中,地方官府、漕運衙門都有牽扯。”
“如果……”蘇雲錦冷笑道,“江南突然傳出一個消息,就說朝廷因國庫空虛,準備将所有舊鹽引作廢,重新高價發售新鹽引。那些囤積了大量鹽引,或者正指望着鹽引販鹽的商人,會怎麼樣?”
商九歌瞬間明白了蘇雲錦的意圖:“他們會瘋了!鹽引就是他們的身家性命!一旦作廢,傾家蕩産!他們一定會湧向京城,找戶部讨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