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現下戰事四起,不知何日才能平定天下。”
“嗯?”趙焱摟着溫瑾的手蓦地一緊,“戰事?什麼戰事?立國一年多來尚未有大的戰事,隻是一些小的局部叛亂而已。”
而這些局部叛亂也都是前朝遺臣所緻,涉及前朝的事趙焱不欲多言,他看了眼兀自臉色僵硬的人:“好了,懷瑾,這種事情你便不用勞心費神了,你現在身子不好,應多加休養才是。”
溫瑾腦袋“嗡——”地一下。
隻覺遍體生涼,一種僵冷感從心肺處一寸寸蔓延出來。
一年多來?
一年多來?
她唇瓣動了動,緩慢遲疑地開口:“現在是......元啟二年?”
——
時近四更,溫瑾在黑暗中陡然睜開雙眼,從自己的身體中醒來,仍處于一種不可置信的恍惚之中。
現在是元啟五年,而小号那邊是元啟二年,天哪,這是在開玩笑嗎?兩具身體居然不在同一時空。
她癱躺在床榻上陷入一種迷茫,從門縫處漏入室内的光昏黃黯淡,打在木質的地面上。
她睡在正屋旁的耳房,這光是從蕭珏那邊漏進來的,他還未睡......等等,蕭珏?
溫瑾忽然靈光乍現,彈坐起來。
蕭珏曾說過他在世上已經沒有兄弟了,彼時她還以為他是以蕭懷瑾為恥才不願承認蕭懷瑾的存在。
現在想來,恐怕并非如此,這三年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直接導緻蕭懷瑾身亡,所以元啟五年的蕭珏才會沒有兄弟。
可是這樣也說不通,因為從元啟二年到元啟五年這三年的蕭懷瑾理論上應是她自己,她會做了什麼導緻“蕭懷瑾”徹底死亡呢?
背叛趙焱,被趙焱處死?
和趙焱後宮不對付,宮鬥而死?
還是說,因為不再穿越過去所以小号死亡?
溫瑾疑惑難解,忽然聽到正屋裡面“咣當”一聲,緊接着是酒壺在地面滾動的聲音。
她心頭一跳,遲疑了一下,還是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走至耳房與正屋連接的小門前,屏住呼吸聽了聽,不見蕭珏傳喚她。
她撫了撫心口,害,自己吓自己~
轉過身正欲爬上床,忽聽一聲沉重的悶響,像是什麼重物砸向了地面。
溫瑾這段時日待蕭珏恭敬萬分其實并非都是怄氣,絕大部分原因是被秋桐秋桂的外室言論刺激到了,又想到自己與蕭珏的相處确實也不似主仆,若要止住通房外室之言,自己行為上還是得多加注意。
故而現下她并不願進正屋,已經四更天了,夜深人靜孤男寡女的——
罷了罷了,瞧瞧是什麼情況吧,溫瑾心中歎氣,輕輕打開一條門縫,目光透過雲紋綢面畫屏隐隐約約瞧見一個倒地的人影。
溫瑾心下一驚,也顧不上别的,推開門,檀香裡混着的濃烈酒氣撲面而來。
銅燈将地上蜷縮的人影拉長,蕭珏左臂橫陳于地,右手攥着的鎏金酒壺仍在汩汩流淌,琥珀色的酒液在燈光下泛着流光,浸透了他半邊玄色蟒袍。
“殿下?”
溫瑾踩在地闆的酒漬中,蹲身去奪酒壺,指尖觸碰到他滾燙的掌心時,忽然想起他從前滴酒不沾,今日何以如此大醉。
此刻他眼尾洇着醉紅,将眼下的淚痣染地越發昳麗,玉冠歪斜在散亂的青絲間,素來冷峻的薄唇沾着酒漬,在跳動的燈影麗顯出幾分妖冶的潤澤。
“蕭珏,你......你還好麼?”溫瑾聲音兀自有些顫抖,她從未見過這樣頹靡的蕭珏。
蕭珏突然低笑出聲,喉結滾動間溢出濃重的酒氣。
他試圖撐起身子,繡着螭紋的廣袖掃翻滿地空壺,叮當脆響驚破一室死寂。
溫瑾慌忙去扶,卻被他沉重的身軀帶地踉跄跪地。
蕭珏滾燙的額頭抵在她的鎖骨處,呼出的氣息灼地他頸側細絨立起。
“父皇,母後......”
這聲含混的呓語讓溫瑾渾身僵住,倏忽間,她似乎回到了蕭懷瑾買醉自殘的那個噩夢中。
她看了眼蕭珏緊蹙的眉頭和痛苦的面容,心中忽然一陣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