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管事拍腿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小姐,這可如何是好?你說好好一個店怎麼就要關門。”
李安意面無表情,冷冷道:“關了也好,你能閑下來。這些銀子分給店内的夥計。”
她放下一袋銀子離開。
林管事一噎,這這……
他扯了扯胡子拍桌,哪有這種說法,嫌銀子賺得少。
昨日,林管事收到錢市令傳他問話的消息,他一驚急急趕去。
大雍朝的坊市管理部門是兩京諸市署,而市令是坊市管理的直接官員,錢市令乃宣陽坊店鋪的直接負責人。
林管事與他交好,方能在個把月内修建雙意布莊。
錢市令人生座右銘——有錢能使鬼推磨,林管事與他熟絡不過是給的錢最多而已。
林管事一來便見錢市令一臉平靜地坐在桌邊。
他手邊放着一個黑色布袋,不鹹不淡地招呼林管事坐下。
林管事瞥見黑袋心底一沉,知道有壞事發生,那黑袋竟像是他送給錢市令之物。
果然,錢市令推了推布袋,“拿回去吧,你的事我無能為力。”
林管事沒有多嘴拿起布袋走人,用手掂量布袋,一分不少。
翌日,長興坊市令派人說因契約問題,雙意布店需關門一段時間,重新開店日期不定。
林管事遂求李安意前來商讨對策,尋個法子救救雙意布莊。
結果竟是閉店,他慌得快哭了。
然而,他知道此事已無力回天,連見錢眼開、嗜錢如命的錢市令都乖乖把錢退回,說明是他都懼怕的人物。
自古民不與官鬥。
幸好訂單皆已做完,隻是可惜堆在倉庫裡的春衣。
三月三日雙意布莊閉門,林管事結算夥計的月錢,順道辦場散夥飯。
三月六日雙意布莊門前貼告示宣布閉店。
百姓們惋惜,沒過多久便抛入腦後。
*
李安意離開錦繡布莊,拐彎去趟鐵鋪定做東西。她結束每日算賬的生活,整天待在博海院看書。
而雙意布莊宣布閉店那晚,她發生件日後說起來都尴尬的事。
三月六日寒食節晚,李安意訂做的東西送來。
明亮晃動的燭火下,她凝視桌上的匕首,思緒發散。
九月雙意布莊開張後,她挑燈夜讀學習大雍朝制衣知識,從料子制作、選擇、定樣、剪裁各個方面研習,竟然決定開店,自然需苦讀了解。
而閉店之事在林管事面前說得輕巧,李安意心裡卻仿佛滴血般痛苦,明明境遇大相徑庭,明明存有關店的想法,但是提前走入這一步終究是不甘心,她回想前世求職經曆。
李安意高考成績優秀,大學上的是名校,求職卻屢屢碰壁,筆試成績優異的她,止步面試。
面試官冷淡話語如剪刀,咔嚓剪碎她的求職夢。
“不好意思,您不符合我們公司的要求。我們要求有兩年工作經驗。”
“我們看您已婚,請問有生孩子的想法嗎?”
“我們需要高強度加班,您能接受嗎?”
“您畢業後有一年的空窗期,請問為什麼?”
“……”
她無奈選擇放低要求,然而得到的亦是拒絕
“以您的學曆,何必來我們這小廟。”
李安意張嘴發聲解釋、保證,面試官遺憾地搖頭,竊竊私語,“學曆還行,人怎麼跟個葫蘆似的。”
好不容易面試成功,卻總是臨門一腳,被人告知有更優秀的人。
求職的日子是她除父母去世那段時間外最難熬的日子,後來她放棄進入企業的想法,選擇考公。
如今她開店最後落個遺憾關門的下場,李安意雖不算聰慧,但也不愚笨,林管事與她叙述錢市令一事加上後來曆經波折的幾番打聽。
她知道是有人眼紅她紅火的生意,用權勢逼她閉店,倘若不盡早抽離,接下來要鬧人命。
可惜李安意人脈短缺,尋不出是何方人士下手。
林氏布行遠在揚州無能為力。
喉嚨似堵塊異物般硌得李安意生疼,她巧鼻發酸,眼前漆黑,口腔内一股澀意,手拉扯衣角。
腦海裡面試官冰冷的話語、林夫人的慘白面容、前世父母的死亡報告反複輪換,李安意難以抑制閉眼伸手捂耳,嘴中喊出,“不!”
‘锵!’
金屬摩擦、撞擊的聲音炸開,匕首快速出鞘,上揚的尖端閃爍着令人牙酸的寒意,室内溫度瞬息間下降幾分。
‘哐當!’
窗外的沈渡大力推窗,聲音從嗓子裡沖出,“嫂嫂當心。”
李安意與窗外的沈渡面面相觑,匕首立在案面顫動,尖端死死陷入木頭裡,匕面泛着層層醒目銀光。
書房裡方入睡的沈澹睜眼警醒跳下木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