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未見,就是不知這性子是否有所收斂,想着林如萱的囑托,孟向文沒有第一時間讓孟西慈免禮,而是和聲說道:“回來就好,先給你二哥道個歉吧,你先前太犟,不肯認錯,你二哥今日出門未歸,就當着大家的面認個錯,此事就算過去了。”
此話一出,太守府前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面面相觑,沒人注意到孟西慈眼底一閃而過的譏诮。
就在大家都以為孟西慈會像十年前一樣發作的時候,有個聲音道:“這是在做甚?”
那聲音不疾不徐,音量不高,在寂靜中格外清晰。緊接着,四下裡或看戲或興緻索然或得意的人們,全都朝着聲源處看去。
一道蜜黃色的身影走了過來。
來者戴着獨有的面具,看不見樣貌,但大家似乎都認識他,自樂京而來,大家隻知他是定國公府的人,自幼聰慧過人,飽讀詩書,兼修武藝,在汝南郡世家子弟中頗具威望,旁人對他自是多了幾分敬重。
定國公府在樂朝掌管着一部分權力,世代功勳卓著,當今聖上沉迷修仙煉丹,雖然坐着皇位,但常年不理朝政,大部分權力都交了出去,對定國公極為倚重,也會時常聽取國公爺的意見。
說起這位定國公,還是孟二小姐的外公,隻是天高皇帝遠,管不到汝南,隻得每年派信到此慰問罷了。
此時,看清來人是沈寂,周遭皆唏噓不已,紛紛感歎這位疑似世家子弟的少年倒了大黴,竟也被毀了容。
與孟二公子不同的是,這位少年整張臉都被毀得慘不忍睹,隻能一輩子都戴着面具,而孟二公子雖被推進火盆,但也隻是燒毀了一點,現在早已好了。
許是遭遇相同,沈寂與孟二公子孟東誠的交情似乎挺好,百姓們看到兩人同框過不少回,現下見到他,更是以為他是來替“好友”孟二公子打抱不平的。
“沈寂”在衆人的注視下,徑直走向孟西慈。
人們一臉“果然如此”的神情看着這一幕。
在所有人都以為“沈寂”會找孟西慈麻煩時,他隻是俯下身,頂着某人好似要吃人的目光,将孟西慈扶了起來。
“二小姐。”
他的聲音很溫和,卻又帶着點了如指掌的淡然,聽不出多少情緒:“歡迎回家。”
孟西慈沒讓他碰到自己,卻順勢起身,“多謝。”
片刻之間,看見随着“沈寂”一起出現的孟東誠,孟向文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先是對“沈寂”說道:“沈公子,這孩子不懂事,勞煩沈公子了。”
又對孟西慈道:“西慈,你二哥也回來了,還不快跟你二哥道個歉,以後這事就翻篇了。”
孟西慈本以為自己已經心如止水,可聽見孟向文如此逼迫,上來就要一個久未歸家的孩子認錯,死寂的心陡然掀起波瀾,胸口氣血翻湧。
也不知是對她自己死得太離譜的怨氣,還是原主的意識在作祟。
孟西慈撇開眼,像沒聽見一樣,實則是在強壓心中的怒火。
文中對原主的描寫不多,但她仍能從這寥寥幾筆中感受到原主的悲憤。
而在衆人眼中,她竟是完全無視面上隐隐含着怒氣的孟向文。
瞧着她這副執迷不悟、毫無悔意的模樣,孟向文怒從心起,咬着牙握緊拳頭,恨不能當場把這個不孝女趕出門去。
還以為她當着衆人的面會約束些,沒成想還是這副桀骜不馴的樣子。
這時,一旁傳來一道柔柔的女聲:“父親,不如就算了吧,二哥胸懷寬廣,都這麼多年過去了,想來不會與姐姐計較的。”
說完,女孩俏皮地朝着孟東誠的方向眨了眨眼睛,“對吧,二哥。”
孟東誠笑了笑:“是啊,父親,若不是今日聽父親提起,我早就忘記這回事了。”
孟向文看着朝自己走來的二兒子,臉色稍緩,語氣也柔和了許多,關切問道:“聽說夫子最近布置了不少功課,不在學堂好好研習,來這作甚?”
孟東誠行至孟向文身前,說話的語氣帶着幾分親昵:“西慈跟南欣都是我妹妹,平日裡都把她們當自家妹妹來疼,如今西慈難得回家,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得來迎接。”
“迎接個什麼!”靠近了些,孟向文才看清孟東誠臉上的疤痕,剛壓下去的怒火瞬間又蹿了上來,“你都被她傷了臉,還迎接她?倒不如讓她在山裡自生自滅算了!”
“再說,她哪裡是遇上馬賊,分明是她在山裡性子養得更野了,還妄圖誣陷你母親派人僞裝馬賊害她。你母親性子純良,平日裡好幾次提起接她回家,怎會加害于她?她做出這等事,良心都被狗吃了!”
孟向文罵得激烈,不僅是要替林如萱洗清名聲,還要澄清山間馬賊一事。
此話一出,百姓中有人忍不住道:“大人的意思是,山中根本沒有馬賊?”
面對外人,孟向文恢複了他平日待人的寬和,道:“這是自然,否則怎麼解釋幾十年來大家路過栖霞山都相安無事,我這女兒一回來就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