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滞,松開攥着輕紗的手。輕紗像是尾部系着鐵塊,飛速墜地,一層疊着一層,柳晏如很快被淹沒了。
她向上掙紮,目光向頭頂一擲。
密密麻麻的人繭懸在上空,這輕紗不過是來自最上方的繭絲。柳晏如眼睜睜地看着蠶絲抽盡,那懸着的屍體……
是師尊。
女人幹涸的屍體蜷成一團,柳晏如呼吸陡然急促,又有輕紗緩緩抽落,她在刹那知道了人繭内都裹着誰。
柳晏如打散心思,她強行鎮定了心神,繼續上路。
直到眼前出現了芳樹春流,雨燕啁啾着,落下了一場小雨。她在蒙蒙的雨霧中看見了倒地的人,那身穿着正是薛讓塵。
“薛讓塵。”
她跑過去。
薛讓塵聽到動靜,眉頭一蹙,費力地睜開眼,漆黑的瞳孔裡無光,他緊盯着柳晏如,沒有說話。
柳晏如将他扶起身,察覺到他滾燙的身子,一愣,這不是清醒散的毒效,薛讓塵還遭遇了别的東西。
“見到其他人了嗎?”她問。
薛讓塵張嘴,卻沒發出聲音,脖頸軟而無力,頭一歪就靠在她肩上,他難受地閉上眼。
柳晏如目光向下一斜,瞥到他衣襟内的皮膚,似乎有一道血痕,她伸去手,薛讓塵忽然警惕地擋開,“……别看。”
她自然不強求,收回手時,薛讓塵怔怔地站起身,說:“我知道他們在哪了……你陪我去。”
好在是把她當做靈域的一部分了。
柳晏如說:“嗯。”
薛讓塵一瘸一拐地向前走,柳晏如扶住他。
他嘴角一牽,看着她,倒像是回到了幾年前的歲月,眸神清澈純真。他很開心,哪怕身體被焚燒得疼痛難忍,快化作灰燼了。
……
與此同時,靈域外側。
周晴茵與其他仙司均守在原地,她不斷地看向沈清許的方向,企圖通過外表來判定他是否值得相信。
方才衆人趕向靈域入口時,柳晏如綴在最後拉住她,在她的手心畫下靈印,囑咐伺機運息喚起靈印,并告訴她,随行懷虞仙君的那位學宮司業可值得一信,如若遇到意外,便向他求助。
“為何是他?”周晴茵當時這麼問。
“他是柳璟的師尊。”柳晏如當時這麼答。
……無論如何,她和柳晏如偶然窺見了這背後的預謀和危險,加之青榮山的夥伴們還困在靈域,她願意盡一份力。
下定決心後,周晴茵挪動步伐,向靈域入口欺近幾步。
“——小友。”有人喊住她。
周晴茵分明什麼事都還未幹,冷汗唰地一下流了出來,她回首應聲,喊住她的正是沈清許。沈清許掃過她的神色,溫聲道:“還是不要離太近了,如若裡面出了什麼狀況,很有可能将你也吸入靈域。”
周晴茵連忙點頭,“多謝司業提醒。”她沒撤回到原位,來回踱步,偶爾有仙司瞥過來,也不在意她的心緒。
對此反應最大的,是芳苔君。他本就心煩意亂,餘光裡有個人影在晃,他更慌,騰地一下坐起身,朝兩邊的仙司賠笑,而後邁步上前,“小姑娘,你好好坐着吧!”
周晴茵用幽怨的眼神飛速地瞪了他一眼。
芳苔君清了清嗓子,重新開口道:“玄都來了人,你大可安心一點,他們不會容忍出什麼岔子的。”
“隻是不會容忍,又不能保證不出岔子,”晴茵不停地看掌心的印紋,生怕一個不注意它就消散了,“真出事了,仙君們容忍不容忍又有什麼用?”
芳苔君啞口無言,暗駭這青榮山上下都不是什麼好混弄的人。
這時,靈域域面忽然變動,原本稍稍轉清,現下竟全然渾黑了,晴茵咬牙。
芳苔君一滞,扭頭就跑去衆仙司前,說:“仙君們,還是人命關天,我等終究是天緣淺薄的,還請……”
一念之間,晴茵回想起這短短幾日學過的術法、聽大夥兒閑聊時提及的歪路子,手起指落,掌心被劃出一條傷口。
那邊的芳苔君還在說什麼,而鮮血外湧的瞬間,周晴茵驅動靈力,掌心甫一凝起不起眼的金光,她徑直拍地,喚起靈印!
奄然,磅礴的靈息灌入地脈,轉入地面的靈急速擴張,金光漫過靈域口,隻見靈域最上最下同時浮出兩道陣法,閃着妖冶的光芒!
懷虞蹙眉。
沈清許蓦然道:“又是穢陣。”言罷不待衆人反應,甩出法器擲向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