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阿月找想,本宮拜托你,離她遠一點。”
晏澄洲摩挲着劍柄,一言不發。
半晌,他才擡起眼簾,墨色濃稠的眼瞳中,此刻翻湧起滔天怒火。
“她是我的人,我憑什麼不能見她?”
江婳面色不豫:“阿月才不是你的!”
“那皇後想要如何?你把月兒拘在身邊,讓她為奴為婢地伺候你。難不成你要一輩子都抓着她不放嗎?”
江婳氣笑了:“阿月不屬于任何人,她隻屬于這天地,想去哪就去哪兒。她想要出宮嫁人也好,回南方也好,我都不會阻攔她!”
兩人正僵持着,禦林軍統領賈韫忽然帶着兩個嬷嬷走了過來。
賈韫大手一揮,身後的士兵便将那兩個嬷嬷狠狠推,兩人被推得一個趔趄,歪倒在地上。
“侯爺,這便是那兩個推秦姑娘下水的人。”賈韫道。
晏澄洲抿着唇,一雙眼眸不帶任何情緒,淡淡地向下首掃過來,便叫兩個嬷嬷吓破了膽。
兩人撲通一聲跪到他面前,哭喊着說:“侯爺饒命!侯爺饒命啊!實在不是老奴自作主張,要推秦姑娘下水,都是……都是夫人吩咐老奴做的!”
“賈韫。”
“屬下在。”
晏澄洲淡道:“拖下去,杖斃。”
“是。”
兩個嬷嬷驚恐地求饒,拼命掙紮起來:“侯爺!侯爺饒命啊!”
賈韫不耐地擰着眉頭,往兩人嘴裡一人塞了一塊布條,吩咐身邊的士兵将人帶走。
秦淮月的手抵在朱漆木門之後,指尖掐得泛白,手背隐隐抽搐。
輕飄飄的兩個字,卻能輕而易舉地要了兩個人的性命。
沒一會兒,殿外便傳來木杖落在皮肉上沉重的悶響,和兩個嬷嬷撕心裂肺的哀嚎聲。
起初,兩人還有力氣叫喚幾聲,到了後來,求饒聲逐漸變得斷斷續續,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在空氣中彌散開來,聞着便覺心驚肉跳。
不多時,刑凳上的兩個人便沒了氣息,腦袋無力地耷拉着,後背血肉模糊,鮮血凝固在碎爛的衣衫上,嗒嗒滴落。
江婳慘白着一張臉,嘴唇全無血色。她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忍不住扶着一旁的宮女幹嘔了起來。
在場的宮人也被這血腥駭人的場面給震懾住了,皆捂着嘴瑟瑟發抖,不敢透出一絲聲氣兒。
這是江婳第一次親眼目睹殺人。
她眼睜睜地看着,方才還活生生的兩個人,被打得皮開肉綻,逐漸沒了氣息,在她面前化作一灘爛肉。
明明是她們推阿月下水,想害阿月的性命,江婳還是感到一陣惡寒。
殺雞儆猴。
晏澄洲當着她的面,杖斃了害阿月的人,一是為了給阿月出氣,二是給她一個警告,生殺予奪,全在他一念之間。
江婳捂着胸口一陣嘔吐,秀氣的五官皺成一團,忍不住咳嗽起來。
“處理幹淨。”
晏澄洲的語氣不鹹不淡,提步向錦繡宮的正殿走去。
隔扇門吱呀一聲開了。
暖黃的燭光如潮水般自殿内傾瀉而出,頃刻間驅散了死寂與黑暗。
秦淮月着一身月白寝衣,長發柔順地垂在胸前。興許是發燒的緣故,她的兩腮暈着不正常的酡紅,眸光淡淡地望來,與晏澄洲四目相對。
晏澄洲不由得心神一動,在她清亮目光的凝視下,他的手背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明白他此時有多麼慌亂。
“晏筠”,秦淮月輕聲道,“我有些話想同你說。”
晏澄洲沉默了半晌,道:“好。”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錦繡宮的偏殿。
秦淮月将門阖上,轉過身來,微微垂着眉眼:“這裡是顧娘娘的地方,你我不便久留,我與你說幾句話就走。”
“你說,我聽着。”晏澄洲心尖不由得一陣發顫。
秦淮月輕笑,道:“晏筠,雖然我不明白,你為何做了北雍的靖遠侯,或許,你有你的苦衷。但事已至此,我雖然無法接受……但也拿你沒有辦法。”
晏澄洲的心不斷往下沉。
秦淮月苦笑道:“殿下她說得沒錯,如今你已在北雍娶妻,你我便再無關系。”
“那日讓你替我解藥,實在是迫不得已,我被逼得沒路走了,所以……所以才選擇了你。沒想到竟惹了侯夫人的不快,令你們夫妻不睦——”
“月兒!”晏澄洲匆忙打斷她,他眼中竟隐隐有些淚光。隻是夜色昏沉,殿内光線昏暗,看不大分明。
秦淮月說着說着,眼淚就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明明,她才是與晏澄洲從小一起長大的那個人,論先來後到,也是她先嫁的他。現在她卻成了橫在他們夫妻間的一根刺,擾得人家室不安。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纖弱的肩膀輕顫,如同風中将落未落的枯葉。
前所未有的慌亂,夾雜着心疼和自責,一齊向晏澄洲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