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着她的面幹了什麼?
他手足無措,嘴唇哆嗦着,一時間話都說不利索:“你、你怎麼來了?”
鮮血沿着他的指縫,淅淅瀝瀝地流了滿地。
秦淮月緊緊盯着他拿劍的那隻手,眼皮突突地跳,莫名有些目眩。
賈韫姗姗來遲,見了晏澄洲,立時跪地請罪:“侯、侯爺。”
晏澄洲勃然大怒:“賈韫!你是怎麼看的人!她怎麼到這兒來了?”
秦淮月冷冷打斷他:“你不必遷怒賈将軍,是我讓他帶我來找你的。”
她的目光四下逡巡着,鬧事的太學生都已被将軍府的侍衛拿下,捆作一團,捂着流血的傷口慘叫不止。
還有那個跪在他面前的人,他捂着一雙眼睛,鮮血流得滿臉都是,身子蜷縮成一團,痛苦地在地上打滾,陣陣哀嚎聲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
這樣慘絕人寰的場景,簡直就像是,當年金吾衛屠晏府一般。
秦淮月不由得膽寒,胃裡一陣痙攣。
她回過頭來,顫抖着說:“原來,你就是這麼幫賀衍做事的。”
晏澄洲攥緊了拳,不敢與她對視。方才還不可一世的閻羅王,此時卻通紅着眸,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她是那般幹淨的人,他最不願意的,便是讓她瞧見他面目醜惡的樣子。
他在怕什麼呢?怕秦淮月失望,怕秦淮月讨厭他,怕自己不再是她心中那個善良無暇的晏四郎君了?
她沉默了許久,終于開口道:“你停手吧,晏筠,你明明知道——”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秦淮月皺起眉梢。将軍府的大門訇然打開,玄衣皂靴的男子出現在門前,他面色慘白如紙,眉宇間隐隐透着病氣,繃緊了一張臉,緩步邁下石階。
朱管事抹了一把汗,躬身行禮道:“大将軍,怎的把您老人家給驚動了?”
來人竟是賀衍。
晏澄洲蓦地一愣,隻覺得渾身的血都涼透了。
賀衍負着手,低沉的聲音透着威壓:“靖遠侯,怎麼回事?你認識這女子?”
晏澄洲強自定神:“素不相識,也不知她從何處來……”
賀衍掃視了衆學生一眼,眼神淡淡,諷道:“乳毛都未長齊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也敢上我将軍府來鬧事。”
“這些人,你處理了吧,是去廷尉獄走一遭,還是直接殺了,扔亂葬崗喂狼,你自己琢磨着辦。”
他的目光越過晏澄洲,落在秦淮月身上:“至于這女子,來路不明,此時出現在在這裡,隻怕跟這群學生脫不了幹系,一并處理了。”
秦淮月身子一顫,驚恐地看着晏澄洲。
“将軍!”晏澄洲搶着開口,從袖中掏出一個白瓷瓶來,“臣近日得了一件稀罕物,便是這“鬼見愁”,此藥毒性極強,服下去片刻便會七竅流血,五髒六腑潰爛而亡。将軍素來有憐香惜玉之心,女流之輩,見了血總是不好看。還是讓臣代為處置,試一試此藥的功效。”
他給賈韫遞了遞眼色,賈韫會意,上前制住秦淮月。秦淮月動彈不得,眼中蓄滿了淚水,看着晏澄洲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晏澄洲不給賀衍反應的機會,捏住秦淮月的下巴,強行将藥給她灌了進去。
秦淮月惶恐地睜着雙眼,捂着胸口拼命咳嗽,想把藥咳出來,可眼皮卻仿佛有千斤重,渾身的力氣一瞬間被抽了出來,咚地一聲癱軟在地上。
她這是要死了嗎?
奇怪的是,她仿佛睡着了,又好像還殘留着一絲知覺,迷迷糊糊地聽見一陣腳步聲向她走來。
秦淮月明白過來,他是在助她假死。
想到此處,秦淮月的心落下來一半,靜靜地等待他一步的動作。
可下一瞬,男人拿着劍,噗嗤一聲,刺進了她的胸口。
血腥味漫進了肺腑,一陣撕裂的痛向她襲來,秦淮月痛得想尖叫,喉嚨卻像被割斷了似的,怎麼也叫不出聲。
那把劍仿佛把她生生劈成了兩段,她實在太痛了,僅有的一點意識也如同慘霧中的光一般,漸漸被黑暗吞噬。
世界終于陷入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