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變活人!”雜耍藝人一開箱門,顧渡信步從裡面走出來,看了看四周,果然沒了身影,正欲走忽然被人拉住。
“诶!诶!诶!你不能走!”方才拿着托盤讨賞錢的男子一把抓住他,接着眼神四處瞄了瞄,皺眉道,“好啊!你們耍人玩是不是!她人呢?你們說好的五十兩銀子可不能反悔!”
天氣已經逐漸開始炎熱起來,雜耍藝人們頂着太陽表演了一上午,手上身上都是汗,洇濕了顧渡的淺青色袖子。
顧渡眉頭輕擰,想扔錢離開卻身無分文,不曾想有一日竟落魄至此。
雜耍藝人怕是表演半年都賺不到五十兩銀子,更是不可能放過快到手的錢,于是拽着他的袖子不放,開始吵嚷起來:“你們做什麼!沒錢還耍人玩呢!”
“你同夥是不是跑了!我不管!今天要是看不見五十兩銀子,你别想走!”
“放手。”顧渡擰緊眉頭。
他沉聲道:“過一個時辰,會有人送錢給你。”
那人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手上抓的更緊了,叫嚷道:“我不信!你别想糊弄人!要是放你跑了,也見不到錢,我上哪說理去!”
汴州人多,經這麼一吵鬧,眼看着行人逐漸聚齊起來,越圍越多。
“大家都來評評理啊!評評理!”
……顧渡唇線緊繃,雙手環胸,骨節分明的指節攥着懷裡的玉佩,眉間陰霾密布,他剛要動作卻聽人群中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顧渡!”
忽然人群中走出一個靛藍色衣袍的男子,身量修長,溫潤如玉,連說話都似乎讓人如沐春風:“給你。”
藝人接過銀票,登時瞪大雙眼,連連朝他們作了幾揖。
“在京城八面威風,兇神惡煞的指揮使大人也有這麼落魄的一天?”楊緒合上開茶館雅間的門,他聲線戲谑,低眉擡眼間雖在笑,眼睛卻是泛着蓋不住的冷意的。
“怎麼找到我的?”顧渡靠在半開的窗子旁,眼神一一掃過路邊戴着帏帽的女子。
“不難找,但也費了我一番功夫。”楊緒坐在桌邊,給他倒了盞茶,“你在幽州逃生,既然已經回了京郊,又跑去宣州做什麼?”
“我做事還要聽别人置喙嗎?”
“我當然不敢多說什麼了,隻是謝大人詢問,我答不上來,隻能自己來找你了。”楊緒把茶遞到顧渡眼前,奇怪道,“幽州兵器一案已了,本該是你回京述職,你拖了這麼多天還不回京城,到底在做什麼?”
楊緒一邊說着,一邊順着他的目光往樓下看去:“聽說你故意讓人追殺你墜崖時身邊還有一個姑娘。”
“謝硯,你很奇怪。”
“雲姑娘,這邊請。”掌櫃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印記,随即恭恭敬敬地朝姜扶楹行了一禮,将人請到了後間。
“雲姑娘竟親自來了千金坊,怎麼不派人提前通報一聲。”
“聽說汴州新開了千金坊,我家主人特此派我來慶祝千金坊鴻發之喜。”
“多謝多謝。”掌櫃奉上茶,見姜扶楹從袖中拿出五袋藥包,疑惑道,“這是……”
“露華百英粉。”
“掌櫃的,就拿這個破袋子裝的,賣兩百兩!瘋了吧!”小厮看着人影已經遠去,忍不住低聲道。
掌櫃拍了下小厮的腦袋,斥道:“你懂什麼!雲姑娘賣的東西效用極好,數量卻少,每次都是被這些達官小姐夫人們翻倍買回去的。”
“得罪了她,你是不想要你的腦袋了!趕緊叫那個誰給我滾蛋!”
“是。”小厮悻悻閉了嘴,應道。
“但是……”掌櫃看向櫃台上那五袋堪稱簡陋的藥包,雲姑娘的東西哪次這麼簡陋過?他摸了摸下巴,吩咐道:“給我備筆墨。”
姜扶楹穿過七轉八轉的巷道,好容易才找到那雜耍藝人的攤子,過了午時,街上人都少了許多,姜扶楹到的時候,顧渡正冷着臉被人拽着袖子,那人拉着他,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
看他這樣,姜扶楹心情不錯,于是興緻勃勃地走到攤子前,掃了眼後面的箱子,笑着看向顧渡問道:“怎麼樣?瞧出裡面的關竅了嗎?”
輕風吹起面紗一角,新鮮的梨花随着清風幽香淡淡,顧渡對上帏帽下那雙明淨中透着狡黠的眼睛,沒有動,姜扶楹将銀票放到藝人手裡的托盤上,眉梢輕輕一揚:“走,阿姐帶你去吃好吃的。”
不遠處的茶館二樓,窗邊身影一閃而過。
平湖書齋坐落在城外山腳下,依山傍水,景緻錯落,頗為雅緻,書齋内院多是豪門子弟,隻有外院才住着幾個寒門子弟。
陸續到外院找陸斐時,沒找到人,這才從幾個人口中得知他早就搬出了書齋。
陸續不禁怒上心頭。
幾日前陸斐回陳倉鄉時都沒有和他提過這件事,陸續沖出書院後才想起回頭去問陸斐是從什麼時候搬出去的,又搬到了哪裡,可惜陸斐向來獨立獨行,沒人知道他的行蹤。
陸續打聽了一路,什麼也沒打聽到,最後隻能先回了客棧。
“你弟弟失蹤了?”
陸續垂着腦袋,悶悶道:“也不算失蹤,平湖書齋的人說他與張夫子起了争執,一時意氣便離了書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