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璟自己坐下還不忘招呼姜扶楹在屋内唯二的另一個凳子上坐下,随手就拿過窗台上放着的折扇展開又合上。
屋内寂靜,不像有人的樣子。
“我來買東西。”姜扶楹不繞彎子,直接道。
良久,一道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姑娘買什麼?”
“你這裡什麼都有嗎?”
“世間萬物,不過緣法二字。”
“姑娘不如說說,或許姑娘與老朽有緣分,也未可知。”
姜扶楹認同地點點頭,看向屏風上的斑竹:“我要……千年不化的雪水,百年不腐的蟲身,不知這裡可有?”
屏風内的人沉思了一會,道:“姑娘還是不要戲弄老朽。”
“好。”姜扶楹勾起嘴角,“那還有一樣東西,老人家肯定有。”
“什麼?”
“故作玄虛之人的舌頭!”
話音未落,她一腳踹開屏風。
“诶!诶!師姐别打我!”
屏風被踹的挪開大半,露出一張簡樸的木床,床上的人頭發烏黑,聲音清澈,吓得一下從床上蹦起來,捂住耳朵,想起剛剛的話,又立馬一隻手改成捂嘴。
這下留了一隻耳朵在外面,許璟感同身受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師姐!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荀诩痛的跳腳,又不敢反抗,哭叫聲大的許璟都忍不住捂住耳朵。
姜扶楹教訓完他,又看自己那個纨绔表弟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伸手又拍了他頭一下。
!?無妄之災!許璟捂着頭,奮起反抗:“打我做什麼!”
姜扶楹瞪他一眼,頓時像癟了氣的球。
“出去!”
“你叫我出去就出去?!”
這麼硬氣?荀诩挪開手指的縫隙,露出一雙滴溜溜轉的眼睛,正好姜扶楹剛蹲下身:“啊!師姐!”
他再一看,那小子早跑了!走之前還不忘帶上了門。
“師姐……”荀诩眯着眼睛對她笑,忙跳起來給她捶背,“師姐我們都十來年沒見面了,看到我,師姐不應該高興嗎?怎麼一見面就這麼兇。”
姜扶楹靠坐在木凳上,觀察了一下竹屋内,并不像常年住人的模樣:“你怎麼下山了?”
“來找師姐啊!”荀诩笑嘻嘻地從寬大的道袍中掏出一瓶用紅木塞着的瓶子,“這是師伯讓我帶給你的。”
姜扶楹沒接那瓶子,但大概也能猜到裡面裝的是什麼,她眉梢微挑:“你一路跟着我來汴州,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姜扶楹沒接,荀诩也不意外,于是又把瓶子塞了回去,眼珠子随之轉了轉,笑道:“師姐怎麼知道我一路跟着你啊。”
“宣州茶樓,你說會下暴雨。”應該自那之前,荀诩一人輕馬,總是快她幾步。
“原來如此,那師姐是什麼時候恢複記憶的啊?”荀诩手下頓了頓,繞到她面前的小木桌上坐下。
“從你假扮老道哄騙裴夫人開始。”許璟走了卻沒拿走折扇,正好在姜扶楹手邊,順手就正敲中荀诩的頭。
其實,準确來說,應該是前世她在宮中生完那場大病開始,她記起了小時候在青城山的所有事,自然也記起了荀诩。記起了,她是祁韫初,從那場大火裡逃生到青城山的“逆賊”桓王之女。
“嘿嘿嘿。”荀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之前師姐不記得我,我也不好貿然和師姐相認,但是師姐,你既然都如願嫁給裴謹了,幹嘛要和他和離啊?”
姜扶楹一噎,很快反問:“你怎麼就知道我想嫁給他了?”
“那不是整個雲京……”荀诩話說到一半腦袋才轉了個彎,忙笑道,“那師姐為什麼要嫁給他啊?”
“之前在威遠侯府,他救了我,我回他個人情而已,他既然平安歸來,我自然沒有再待在那的道理。”
其實這話也不算騙他,那日在威遠侯府她被鄭秉燭推下冰湖,确實是裴謹救了她。
“師姐不會也信我那些胡扯的話吧……啊!”荀诩可憐巴巴地捂着頭看向姜扶楹,不知道自己又說錯了什麼。
廢話!她總不能和他說上輩子她幹的那些蠢事吧!還刨根問底,真不知道師叔帶他閉關到底有沒有教他點人情世故。
為了盡快轉移話題,姜扶楹手指一轉,折扇上山水搖晃:“你聽說過無枝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