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鎮的老宅内,藥香彌漫。塗山璟輕輕為小夭掖好被角,指腹摩挲着她蒼白如紙的臉頰。窗外春雨淅瀝,襯得屋内更顯寂靜。距離從幽都山回來已半月有餘,小夭卻始終未醒。
"今日新到的雪靈芝..."塗山璟将研磨好的藥粉調入溫水,小心翼翼地托起小夭的後頸。可藥汁剛觸及唇瓣,便順着嘴角滑落,染髒了素白的寝衣。這是他今日第三次嘗試喂藥,依然以失敗告終。
門外傳來腳步聲,玱玹披着沾滿雨珠的鬥篷匆匆而入。見塗山璟手中未動的藥碗,他眉頭緊鎖:"還是喂不進去?"
塗山璟搖搖頭,目光落在小夭隆起的腹部。那裡偶爾還有輕微的胎動,證明孩子尚且安好。可若再這樣下去...他不敢深想。
"潇潇已去百黎尋巫醫。"玱玹坐到榻邊,握住小夭冰涼的手,"前日朝會上,辰榮氏又提出要擴建祭壇..."他的聲音突然哽住,"小夭,你聽得到嗎?你不安好,我連批閱奏折都..."
一滴淚砸在交握的手上。這位掌控天下的帝王此刻佝偻着背,像個迷路的孩子:"佛家說得對,世間安得雙全法..."
塗山璟默默退出内室。廊下,老大夫正等着他。
"塗山公子,老朽直言..."大夫壓低聲音,"夫人元氣耗盡,胎兒卻在不斷汲取母體養分。若再拖延..."未盡之言在雨聲中格外刺耳。
塗山璟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突然,他想起什麼似的擡頭:"秋荻留下的陰陽魚荷包呢?"
侍女慌忙取來。打開荷包,裡面的陰陽魚玉佩已出現裂痕。塗山璟瞳孔驟縮——這分明是抵擋邪祟的至寶,怎會無故損毀?
"不是病..."他猛地站起身,"是蠱!"
與此同時,青丘的竹樓裡,姜汝貞正對着銅鏡梳妝。鏡中映出她扭曲的笑容:"玱玹,我要讓你嘗嘗什麼叫求而不得..."她指尖的銀鈴輕晃,蠱蟲在特制的香爐中興奮蠕動。
塗山璟冒雨沖出宅院,九條狐尾在身後若隐若現。他必須趕在陰陽魚完全碎裂前找到解蠱之法。雨水模糊了視線,卻澆不滅他心中的火焰——相柳能為小夭剜心,他塗山璟又何惜此身?
雨越下越大,塗山璟的身影已消失在通往百黎的山路上。而在順山方向,一道白衣身影正踏月而來...
暴雨如注的清水鎮老宅内,氣氛凝重得幾乎令人窒息。
當塗山瑱押着被五花大綁的姜汝貞闖入院落時,恰好與帶着百黎巫彭匆匆趕回的塗山璟迎面相遇。
"叔父!"塗山瑱單膝跪地,雨水順着他的下颌滴落,"侄兒來遲了!"
塗山璟連一個眼神都未分給他,徑直拉着那位佝偻着背的老巫彭往内室沖去。老人身上的銀飾在雨中叮當作響,渾濁的雙眼卻閃爍着銳利的光芒。
内室裡,小夭的臉色已呈灰白,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老巫彭枯瘦的手指搭上她的脈門,屋内衆人屏息凝神,隻聽得見窗外暴雨敲打瓦片的聲音。
"子母蠱。"老巫彭的聲音沙啞卻清晰,"病人體内的是子蠱,如今已現氣絕之象。若不在半刻鐘内找到母蠱..."
話未說完,塗山瑱突然跪倒在地:"叔父!我知道母蠱所在!"
塗山璟和玱玹同時轉頭,兩道淩厲如劍的目光直刺而來。塗山瑱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毫不懷疑若自己所言有虛,下一秒就會血濺當場。
"是...是她!"塗山瑱一把扯過被雨水淋透的姜汝貞,"雖然不能完全确定,但她一定知道!"
玱玹身形如電,眨眼間已掐着姜汝貞的脖子将她按在老巫彭面前。女子癫狂的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悶哼。
老巫彭的指尖剛觸及姜汝貞的腕脈,便猛地睜大雙眼:"母蠱在此!"他轉向塗山璟,語速急促,"族長,母蠱将死,必須立即施救!"
塗山璟雙膝重重跪在青石地上,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衣袍:"求巫彭救我妻兒!塗山氏願以舉族之力相報!"
老巫彭連忙扶起他:"族長言重了。小夭本就是我百黎巫女之後,老朽自當盡力。"說罷,從懷中取出一個古樸的銀匣,裡面靜靜躺着兩隻血玉般的蠱蟲。他枯瘦的手指快速結印,口中念誦着古老的百黎咒語。
"需要至親之血為引。"老人看向塗山璟。
沒有絲毫猶豫,塗山璟扯開衣袖露出腕脈。銀光閃過,鮮血滴入銀匣的瞬間,兩隻蠱蟲突然劇烈扭動起來。
姜汝貞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突然劇烈掙紮:"不!你們不能...啊!"她發出一聲慘叫,隻見一隻血紅的蟲子正從她鼻孔鑽出。
老巫彭眼疾手快,用銀匣接住蠱蟲,随即轉向小夭。他口中念着古老的咒語,将另一隻蠱蟲引至小夭眉心。蠱蟲在接觸到皮膚的瞬間化作一縷紅煙,消散在空氣中。
"成了!"老巫彭長舒一口氣,"母蠱已除,子蠱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