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點，爺爺。”
“這件事一直都是伯父在管，我對此完全不知情啊。”
德川茂茂有點無奈地扶額，他在去找澄夜的時候不知道被什麼重物擊中了額頭，剛從昏沉中醒來。
現在聽着撫養他和澄夜長大的爺爺在這誠惶誠恐地一頓哀求，目前還理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他實在是有點頭痛。
聽老爺子的意思是，澄夜公主的朋友們被當做刺客抓進了牢裡。
“正因如此，事到如今隻有您能阻攔那位大人。”六轉舞藏跪地叩首，言辭懇切。
…………
下方兩人的争執傳到梁上，聽得不是很真切。但倒是給了神威和阿伏兔一個很好的潛入契機。
據他們剛才的觀察，此間的四隻“烏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在暗的兩人已經被神威悄無聲息地處理掉了。
“身量怎麼樣？”阿伏兔趴在梁上微微回頭問道。
“問題不大。”神威把随手掏來的銀針在指尖轉了個花，“他們還玩這個呢。”
阿伏兔：“小心點，别紮着。”
針這玩意在真刀實戰中相比其他兵器總是顯得有點雞肋的，除非它帶毒。
一般劑量的毒對于夜兔來說問題不大，但還是小心為妙。
“你用那個人的吧。”神威把指縫間的銀針按在了橫梁之上，随後指了指隐在廊柱下的奈落殺手。
若是一直當個旁觀者也未免太過無趣，但夜兔的身份又不易暴露，倆人決定混入“烏鴉”群中，給這場竊國之争增添一點别樣的樂趣。
在暗處的兩人已被神威殺死，屍身丢在走廊的夾道中，作為暗殺組織，挑選的成員自然多數是敏捷靈巧，個頭不大。
神威已經找到了适合他僞裝的衣物。
阿伏兔的身形較為健碩，看來看去，倒是在明的“烏鴉”身量與他相仿。
地球上能與頂尖夜兔交手的人并不多，神威與阿伏兔再次趁着将軍與老爺子争執時解決了在明的兩隻“烏鴉”。
“呼……就四個。”阿伏兔一邊脫下自己的披風攤在地上，一邊招呼神威把換下的衣服丢在裡面團成一個包袱。
“這群老頭子未免也是有點輕敵了吧。”
他們現在正隐在屋子背後的夾道中，四具癱軟的屍首被擺在地上。
夜兔出手一擊斃命，并沒有見血，一來需要換裝，二來血腥味也可能引來其他的“烏鴉”。
阿伏兔：“雖然有點相似，但這幾個人明顯不如信女小姐。”
可見今井信女是個更可疑更大的麻煩。
神威聞言挑了挑眉。
神威與阿伏兔各自挑了身量相仿的奈落殺手，扒開了他們身上覆着的僧服。
上面沒有血迹，但屍體尚溫，沾着他人體溫的衣物套在身上難免有點别扭，神威把胳膊肘曲起轉了轉，觀察了下地上躺着的另兩具屍體。
神威：“這個綁帶好像得繞着肩背。”他拎起兩根粗粗的白麻布做成的帶子甩了甩。
“那你靠過來一點。”阿伏兔接過綁帶，比了比長短，左手從神威左側臂下伸出，右手繞過右側肩頸，将綁帶繞至神威挺拔精瘦的背部，彙聚在腰部打了個結。
看上去還挺像一個擁抱，他想，如果神威順勢倒下來的話。
阿伏兔摸了摸垂在神威背後的麻花辮，從兜裡掏出一個發圈，“團長，把辮子盤起來藏在鬥笠裡吧。”
這幾個奈落的殺手都是短發，像神威這般鮮亮的發色着實顯眼，還是得藏起來。
神威點點頭，“嗯。”
奈落腳上的綁帶也比較複雜，阿伏兔廢了一點功夫給神威收拾妥當了，才照着這模樣給自己全套僞裝上。
…………
兩人重新潛進屋内。
原本高坐在台前的年輕将軍德川茂茂卻已不見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德川定定。
阿伏兔心頭一凜，很明顯，“烏鴉”殺手是為保護德川定定而來，他不确定他們的舉動是否會被德川定定看出端倪。
看來隻能見招拆招了。
德川定定背着手，居高臨下地看着三足貼地、匍匐在下的六轉舞藏，他的突然出現打斷了這個老臣的求饒，并且把德川茂茂趕出了屋子。
燭台的光影沉沉壓在六轉舞藏這個卑微的老人身上，讓他的頭貼得更低了。
沒想到……
多年前的惡趣味竟然還會有續章，這讓定定不由得興緻大發。
“舞藏，我聽說了一點有趣的事情，說給你聽聽吧。”
德川定定勾起了嘴角，看着眼前的元老“忠臣”眼裡滿是戲谑，“鈴蘭現在還活在吉原。”
但很可惜……
“已經活不成了。”
得不到回應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定定從舞藏的身後踱步繞至身前，又走向廊外。
“你……想去見見她嗎？”
定定拉開了木質的移門，正是即将到來的滿月時節，皎潔的月光透過門扉映了進來，照在那個蜷縮着的瘦小的身影之上。
“從那以後已經過去了多少個滿月了？”
西側的刀劍架上擺放着數十把利器，德川定定環視一圈，拿起一把灰棕色的短刀，刀鞘上的德川家紋賦予了這把利器無上的榮耀。
定定把刀鞘拉開了些許，一點寒光在他的眸底折射 ，
“我也是時候可以原諒你了呢。”
當啷——
他把刀甩在了六轉舞藏身前。
“就讓你們見一面吧。”
“你就負起将亂賊引入城中的責任——切腹吧。”
六轉舞藏佝偻着身軀，仍伏在地上沒有說話。
“哈巴狗。”阿伏兔正屏氣凝神觀察着下方的動靜，冷不丁耳朵一熱，傳來了神威的吐槽聲。
“噓——”他捏了捏神威的肩膀，“好好看戲。”
這和澄夜公主所講述的故事倒是契合了，果然這對君臣之間有着不小的恩怨。
與鈴蘭定下誓約的，确實就是這位“元老級别”的臣子。
神威看不上德川定定的做派，但這不影響他看熱鬧不嫌事大，“看來這凄美的愛情遊戲是來不及打出好結局了。”
萬事屋等人此刻還在硬闖城門呢，連天守閣的牆都沒有摸到。
阿伏兔：“靠外面這個都沒發聲呢。”
他們對于這四周的環境了解的一清二楚。
那位年輕的現任将軍——德川茂茂，其實并未聽從伯父的安排退下，而是掩在另一側房門背後，默默觀察着屋内的一舉一動。
神威：“大傀儡養的小傀儡，怕是不敢作聲。”
————
屋内的對峙仍在上演着。
長久的沉默，凝滞了空氣。
“怎麼？不願意？”定定盯着六轉舞藏，細小的眼中透露着讓人不寒而栗的精光。
“如果你實在沒有這個勇氣的話……”定定咧着嘴向上使了個眼色，繼而揮了揮手，“我這也有人可以送你一程。”
這……
這是向着梁上的兩人示意。
陡然接收到這眼神的阿伏兔驚了一下，而後迅速冷靜了下來。
至高無上的将軍已經不需要親手沾染血腥了，既然這群“烏鴉”是受德川定定豢養的，那受其指使也很正常。
阿伏兔抿了抿嘴，把鬥笠往下一壓，攥起身邊叮當作響的權杖，和神威一起跳至屋内，倆人落下德川定定的身後，向其點了點頭。
他們沒有聽到過這四隻烏鴉出聲，總之少做少錯。
“女人一直等着一個永遠不會來的男人，男人隻能懷着失約的痛苦終其一生，實在是一樁美談不是嗎？”
這話切切實實戳到了六轉舞藏的痛楚，年邁的忠仆終于擡起來頭，用僅剩的右臂強撐着地面，蒼老的臉上滿是怒意。
德川定定見狀獰笑了幾聲，在潰爛了幾十年的陳腐傷口上繼續撒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