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笑了一聲:“老丈好心。”
說着抛下幾個銅闆,踢踢馬肚子,揚長而去。
那老頭子便被揚起來的土沙撲了一臉,他原匆匆舉了手要喊,可一時間瞧到楊二爺帶來那一夥膀大腰圓的镖師,便又把喊聲給憋回去了。
回頭瞧見窩在竈後燒草的女兒,連忙比劃着讓她蹲下。
待楊家那一行人朝着前頭隊伍追過去,才松了一口氣:“起來罷,那狗入的賊強盜走了。”
茶棚裡的小女掌櫃就用手背抹了抹臉上方才蹭的灰土,更像隻花臉貓兒,隻是一雙眼睛烏亮得很:“爹想不叫他們追前頭那個姐姐?”
老丈歎了口氣:“我想呀,可是,唉,算了,咱們小百姓,且顧自家罷。前頭那一行若是個官宦人家,那姓楊的說不定就不敢動手了。”
那一行當真是官宦人家。
隻是官有些小,又不是現管的罷了。
楊二爺帶着一群镖師小厮——說是豪奴也不為過,将他們一行攔住時,那美麗的少女還當是父親的故舊呢。
他跳下馬來時,她還問:“這位世伯如何稱呼?”
“世伯不敢當,鄙姓楊,倒不知姐兒閨名如何?”
“姐兒”的眉頭就是一皺。
她雖生在外地,這一回為母親扶靈還鄉,也隻是第二次踏足故裡,可從沒聽說過,此間一個陌生的男人能問女孩兒閨名的。
即便是差了輩分,可瞧着這男人也不像是個忠厚的長輩,這簡直是調戲了。
她便提起了一顆心,道:“問這作甚?”
“在下瞧着姐兒十分美貌,隻隊伍中人手不足,走在路上,多少有些危險。在下有心,願為姐兒送一程。可姐兒怎麼如此見外,連姓名也不肯告訴在下?”
女孩兒便惱了,一張臉通紅,她說:“我是官宦人家的女郎,你便是有些财勢,也不過是個平頭百姓,如何能這樣與我說話!”
她話音未落,一邊兒的幾個老仆,早已上前護在她身邊了。
還開口道:“原當你是我家老爺舊識,卻原來隻是個登徒子——快滾!休待咱們不客氣!”
楊二爺才不怕他們不客氣呢。
哼笑一聲,道:“你們原是不吃敬酒,隻吃罰酒的。”
他手一揮,那些個镖師便要個個向前。
誠然,欺負女人和老人實在很沒武德,然而楊二爺是東主啊,他給錢啊。
那二三老仆倒也是有身手的,瞧着竟是軍中打磨出來的手段,也打傷了幾個镖師。隻是到底年衰歲老,且好漢也架不住人多,厮打一番之後,竟都傷得無法再戰。
隻能瞧着楊二爺飛馬而來,将小主人一把提上馬去,便要跑掉。
他們尚且不死心,嘶叫着要他住手,掙起身子要去追呢。
那為首的镖頭便回頭掃了他們一眼,道:“追什麼追?你們都是外頭來的,不曉我們這位楊二爺厲害之處,知州老爺也與他做兄弟哩!現下便帶着你們這棺材回家,尚能保亡人清淨,你們也好留條命,若是追上去,大家都死了,還有什麼說頭?”
楊二爺?
“老子十二歲跟着楚将軍去北邊兒打仗,不知這城中還有什麼姓楊的貓狗也做了爺!他是個什麼官兒,竟敢強掠官眷!”其中一名老仆吐了一口血沫子,憤恨道。
“有錢便是爺,”镖頭道,“你家姐兒又是個什麼官眷,她爹比知州還大麼?縱大,如今又在哪裡,豈能救她!我好心勸你兩個老丘八,别往那厭氣事兒上撞,白賠了自己的命,姐兒照舊要給人做妾——也是好事哩,楊家富貴得很!”
丢下這句話,也不待那幾個老仆再說什麼,便向馬臀抽了一鞭子,跑了。
那幾個老仆彼此攙扶着,相視幾眼,都說拼了這把老骨頭,也要去将姐兒救出來。
然則此時,楊二爺早跑得不見蹤影了。
他騎馬跑得快,不待身後家人追上,隻一心饞着懷中的小美人兒。
那女郎的性子何其烈,雖被他緊锢了手臂,見他伸手往她胸口去,便低頭狠狠咬住了他的手。
這一口十分用力,竟将楊二爺手腕上一塊肉,生生撕了下來。
楊二爺手腕上疼得木了,一低頭便見血如泉湧,驚駭之下,将她一把推下了馬背。
這會子,他那些小厮镖師們,才追上來。
一群人亂哄哄便要給他裹傷,那姑娘從馬背上摔下,卻是不顧疼痛,拼了命要往回逃。
她知道這人是很惡毒的,若是落在他手上定沒有好事。
可是,她落馬時,腳扭傷了。
便是使了全力要逃,又如何逃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