繭硬得刮手,難怪不怕燙。
他悻悻地縮回手,端起碗吃飯。
剛咬了一口挂滿醬汁的雞胸肉,白予樂就愣住了——雖然重新熱過的雞胸肉過了最佳火候,但這調味,這多汁程度,這軟嫩的口感......
太好吃了嗚嗚嗚!
等他就着一大塊肉幹完半碗飯,才發現男人依然撐着膝蓋端坐在對面,未動一筷。
白予樂匆忙咽下嘴裡的食物:“大哥你不吃嗎?”
“你允許我吃,我才能吃。”男人用極其認真且自然的語氣回答,“這些食物都是你賜給我的。”
“啥?”白予樂愣了将近半分鐘,緩緩道,“大哥,你該不會以為你這幾天在我這兒,是白吃白喝吧?”
男人皺起眉,緊盯着他。
難道不是嗎?
“送你來那人已經給過我錢了。”白予樂夾起一塊肉,放在男人碗裡,“你夥食費夠着呢,敞開吃,你走那天我就想給你來着,不提這茬我都忘了,快吃,吃完了我拿給你啊。”
男人卻臉色一沉,死盯着碗裡的肉,啞着嗓子道:“我不要。”
白予樂扒了兩口飯,腮幫子鼓鼓的:“為什麼啊?錢你都不要,大哥你挺有追求啊?”
男人猛地擡眼,目光兇得吓人,一字一頓道:“我,不,要。”
白予樂一個激靈,連忙假裝扒飯把臉藏進碗裡,含糊道:“好吧。”
他偷偷瞄了男人一眼,隻見對方還端坐着,連筷子都沒拿,小心翼翼道:“大哥,你吃飯吧,那些藥得飯後吃,不吃胃頂不住的。”
男人不說話,白予樂想了想,又道:“大哥,你不是也幫我看店洗碗了嗎?你要不吃,我心裡過意不去,你就當幫我個忙,不然你待會兒再把碗洗了,當你夥食費,行吧?”
小卷兒早就耐不住了,扒拉着男人的褲腿嘤嘤叫喚,滿臉“不吃給我”。
男人盯了小卷兒半晌,忽然收回目光,拿起筷子端碗就刨,狼吞虎咽吃完,沉默着把碗筷收拾了,轉身直奔廚房,刷刷就是洗。
白予樂把桌子收好,倒了杯開水晾着,便坐到櫃台後開始盤店裡的賬。
不一會兒,身後窸窸窣窣的,他轉過頭,見男人背對自己歪在搖椅上,挺大的個子,怕冷似的縮成一團,毛線帽上的絨球歪歪耷拉着,活像個沒人管的孤寡老人,怪可憐的。
白予樂伸手摸了摸杯子,溫了,他把藥片剝好,輕拍了拍男人:“大哥,水不燙了,吃藥。”
男人轉過來,坐起身将藥一把吞了,又倒回去縮起來,時不時咳嗽幾聲,閉着眼表情恹恹的。
白予樂瞄着他,見他很不高興的樣子,沒話找話。
“大哥,聽說你以前是打拳擊的,你打架是不是很厲害啊?”
男人掀開眼皮,沒回答。他燒得腦袋暈,并未聽全白予樂在說什麼,隻聽見了最後一句“打架是不是很厲害”。
他在煮沸的腦袋裡搜刮,依稀記起幾個打來打去的記憶碎片,低低“嗯”了一聲。
白予樂按着計算器,繼續說:“哦,我從來沒跟人打過架,小卷兒也不跟别的狗打架,大家說這是狗随主人型,不過不會就不會吧,打架也不好,當然你們那種職業的不算哈,我也不懂那些。”
男人慢慢坐起來,盯着白予樂晃動的後腦勺。
是因為這樣嗎?因為白予樂不會打架,不喜歡打架,所以不想收留經常打架的自己嗎?
“那我以後,不打架了。”
白予樂後腦勺一頓,轉過腦袋,大眼睛忽而彎起來,說:“好,你想幹嘛就幹嘛吧。”
話音未落,男人一把抱住他的腰。搖椅離地矮,白予樂坐的凳子腿高,坐着的男人剛好埋在他脖子,熱氣噴在頸窩裡,白予樂怔了幾秒鐘,臉騰一下燒起來,雙手連連将男人推開。
“大哥你幹嘛啊?你你——你别這樣!”
男人理直氣壯道:“你說的,想幹嘛就幹嘛。”
白予樂脖子都紅了,急得直嚷:“那你也不能這樣啊!我們倆都——都是男的!”
“男的怎麼了?”男人聽得更加困惑,依然不明白為什麼不能聞白予樂。
白予樂低着頭憋了半天,才磕磕絆絆吐出幾個字:“讓人看見了,不好,别人會戳你脊梁骨的。”
男人長長“哦”了一聲,忽然問:“那你也會戳嗎?”
白予樂低着頭,很久都沒說話。
男人想不通為什麼他聞一下白予樂,别人就要戳他的背,有本事上正面來戳他的胸。
但見白予樂悶悶不樂,他心裡也莫名堵起來。
“小白,你生氣了嗎?”
白予樂後背一抖,擡手撥了撥垂在臉前的短發,擠出一個笑容:“沒有,大哥,我不知道你誤會了什麼,但是,我不是那種——”
他頓了頓,深呼吸道:“那種因為你剛好是那什麼,就讓你随便怎麼樣的人,如果你覺得我是那種人,那你現在就走吧。”
說完,他直接站起來,無視男人灼灼的目光,徑直走進倉庫,鑽進住院部輕輕把門鎖了,才背靠着門闆,委屈翻上來。
他想不通,為什麼每個對他友善的男的,最後都會這樣呢?
幹嘛啊,他好不容易才有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