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片刻,顧貞便回來了,恭恭敬敬地朝兩位長輩行了禮,冉瑜示意他之後,他才落座。
冉瑜與他說了幾句學業上的事情,問了問冉曦近日的可還好,其餘的時候基本上就是冉钰一邊喝酒一邊講,冉曦和冉瑜呼應幾句,顧貞則在安安靜靜地吃飯,壓根不怎麼瞧咋咋呼呼的冉钰。
這一頓飯吃得還算太平,冉钰少見地一句話都沒有針對顧貞。
其實父親還是蠻聽話的,冉曦心裡感慨了一句。
許是皇宮中的酒太濃烈香醇,加上又是兩個月不見妹妹,今日一聚,終于能說個痛快,喝個痛快。
估摸着冉钰再喝多點就要醉了,冉瑜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酒杯:“行了,差不多了得了,别喝得醉醺醺地在宮裡亂逛,你去那邊坐會兒,我們一會兒就吃完。”
冉钰還是有些不舍,胡亂夾了幾口桌上的酒菜。
冉瑜笑着道:“阿貞同我說,前幾日徐大人的案子,你幫他尋了些證據,處置了那個胡作非為的大理寺卿,阿曦當真聰慧!”
“姑母謬贊。”得了皇後的稱贊,冉曦正想着該如何拉近二人之間的關系,哪裡想到“砰”地一聲驟然傳來。
“阿耶!”冉曦隻覺得眼前的身影一晃,低了下去,急得慌忙離開座位起身。
再定睛細視的時候,冉钰并沒有摔,隻有一張桌子掀翻了,一個花瓶碎了,水灑了一地,浸濕了十幾張紙。
“你人沒事就好,下回少喝點,小心點,阿兄,你什麼時候才能記住啊!”
“下回一定,花瓶掉地上碎了,你喜歡不喜歡,你要是很喜歡,我賠你一個一樣的。啊,還有這些紙,上面都是字,都濕了,有用嗎?有用的話……”
冉钰絮絮叨叨地講着,冉曦跟着冉瑜走過去,冉瑜瞟了散落成一攤,還被冉钰踩了幾腳道:“花瓶無妨,可這些都是阿貞寫的文章,後日要拿給先生看的。”
一聽到是顧貞的東西,冉曦的腦袋裡“嗡”地一聲,本以為要消停了,結果因為意外又得罪了顧貞。
雖然冉钰也沒做什麼得罪他的大事,但不滿都是在這一點點的小事當中積累的。
冉曦怕他就像原書中描寫的那般心胸狹隘,原書當中最後顧貞殺了許多人,有的甚至還是支持他篡奪皇位的。
冉钰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就是有些許歉意,琢磨着辦法:“哎呀,他要交給先生的文章啊,還十多頁,這麼多啊,要不我跟沈澈說說,免了你要交的文章吧。”
“也好,後日要拿給他,你最近還有别的事情,就算是重新寫上一遍,這麼多頁,恐怕也費勁了,讓你阿舅跟他說一聲好了。”
“不必了,我再抄寫一遍就是了。”
“抄一遍多多啊!我可以給你作證,與你完全無關,就是我不小心弄壞的,沈澈不是很嚴嗎,正好免了他看的文章,再罵你一頓,這樣的好事,我之前求之不得啊。”
冉瑜聽了,輕輕拍了拍哥哥的肩膀,故作嫌棄:“誰都跟你似的,天天想着投機取巧,阿貞很好學的,本來昨天寫完了,拿過來給我看上一眼,便要下午給沈少師拿去。”
冉钰有些震驚,雖然自己是不好好學的人,但對于刻苦鑽研的人,還是很敬佩的,心裡頓時有些慚愧:“唉,我真是惹事,耽誤了阿貞的學業,非要後天交嗎?”
“是,沈少師幾天後的一大早便要啟程去青州,又得過了兩三個月才會回來。”
冉曦繞到冉钰的背後,走到那一攤浸濕了的紙邊,蹲下身,避開碎瓷片,正打算撿起一張紙來。
傳來冉钰焦急的聲音:“阿曦,你幹什麼?小心被瓷片劃到手!”
“我看看紙張被污成什麼樣子了。”
其實不然,她隻是想看看少年時的顧貞寫的文章,裡面總會不可避免地代入個人的感情。
冉曦的餘光瞥過顧貞,沒有半分憤怒與責怪,複又觀察起紙上的字來,蒼勁有力,從這污染過的隻言片語中,冉曦看出來内容是談論治國之策,雖然文采稱不上極為斐然,但立意高遠,望一統江山,海晏河清,寫得情真意切。
後來的他,又是什麼樣子的?冉曦靜靜思量。也怪自己穿書前把書跳着看的,隻記得零零散散的細節。
很奇怪的情形,皇帝顧貞瘋瘋癫癫的,上朝時不知道哪個大臣說了什麼話惹怒了他,提着刀把頭砍下來,血淋淋的頭顱在朝堂上滾來滾去,然而還真的沒聽說過國家内部發生過什麼動亂,有過幾次旱災、饑荒、瘟疫、洪災都順利度過了,也勉強算得上國泰民安。
冉曦細細地翻着書頁,辨識上面的内容,也不顧顧貞打量她時詫異的眼神,直到聽到父親的聲音,手上才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