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别鶴不知道自己睡着還是暈了過去,再睜眼時,天已經黑透。
雪停了,積在他身上厚厚一層,從小落下的隐疾,蕭别鶴其實很畏寒,四肢僵硬了好一會兒才能受自己控制。
蕭别鶴心想,父親這次還真是生氣得不輕,以往罰跪至少會叫人給他送飯。
不久前,将軍府一家人還坐在一起開開心心用晚膳。
夫人最近對他的态度都不錯,蕭長風原本還擔心蕭别鶴今天回來,讓夫人看到又要想起傷心事,驚喜的是夫人情緒還算穩定,也沒有對他動怒。
一家人包括蕭錦時,包括夫人收養的養子蕭清渠,連夫人和兩個兒子的貼身伺候的下人都坐上了桌。獨不包括蕭别鶴。
飯吃到一半,外面雪停了,蕭清渠打破甯靜提醒:“父親,聽聞大哥今日回家了,怎不叫大哥一起用膳?”
蕭長風豪邁道:“不用叫他!”
蕭清渠颔首,又微微偏過頭看了眼夫人的臉色,像是見到人沒生氣後松了口氣,再次低聲向蕭長風道:“要不要叫人給大哥送點吃食過去?”
蕭長風原本有此意,畢竟人都不是鐵打的,哪能不吃飯,他正準備跟夫人和兒子用完晚膳之後,叫人去後廚看看還有什麼吃的裝點給蕭别鶴送去。
被養子這一說,蕭長風改了主意。一頓飯不吃又餓不死,萬不能讓他的夫人因為蕭别鶴再氣壞了身子。
蕭長風道:“他犯下錯事就該受罰,讓他餓着好了,今天誰都不準給他送飯!”
蕭清渠點頭應是。
在将軍府裡,蕭清渠雖然不是親生,卻是性格最溫和、待人最和善的。夫人早年郁證,提起蕭别鶴這個名字就發病、尋死覓活,也是在蕭清渠兩歲那年被夫人看見的第一眼就喜歡上,後來蕭清渠四歲時,蕭清渠的生母——就是蕭别鶴的奶娘,身患惡疾不治而去,将軍夫人因為愧疚和善心收養了蕭清渠。
小時候的蕭清渠就很乖巧懂事,逗得夫人很開心,經常忘了自己身上不快樂的事,也在那時與蕭長風關系有所緩解,第二個孩子出世。
将軍夫人把蕭清渠當做親兒子對待,開始學着如何照顧孩子,将世間最溫柔的母愛都給了養子和蕭錦時。
蕭清渠最開始并不叫蕭清渠,布衣人家之間流傳賤名好養活,奶娘本身出身寒微不識什麼字,蕭清渠在四歲被夫人收養前的名字叫狗蛋,清渠這個名字也是夫人取的。
蕭錦時吃着母親夾給他的菜,聽到父親這話,心裡惡毒地升起一絲痛快感。
從小到大,每當看到蕭别鶴有不痛快的地方,他心裡就痛快極了。
因此,蕭清渠占據了母親心裡原本屬于蕭别鶴的位置,蕭錦時反倒與蕭清渠關系不錯。越是跟蕭别鶴對立的人,蕭錦時就越喜歡跟誰玩。也是這個原因,太子喜歡蕭别鶴,這讓本來對太子無感的蕭錦時,私底下越來越厭惡太子。
雖然蕭錦時知道,他的大哥和二哥脾氣都很好,就算兩人站在一處,蕭别鶴不會為什麼事與蕭清渠計較,而蕭清渠也不會去故意挑釁蕭别鶴。
想到這裡,吃着飯的蕭錦時又暴躁起來,狠狠将碗摔在桌上。
夫人蔣絮兒嫁到将軍府前是官家的千金,祖籍在江南姑蘇地帶,本是個十分溫婉淑良的大家閨秀。雖然心不在蕭将軍身上,對待将軍府的下人卻一直不錯。聲音溫溫軟軟的,摸了摸蕭錦時的手,關心地問:“小時,怎麼啦?”
蕭錦時搖頭,“娘,我沒事。”
“沒事你摔什麼碗呀?”蔣絮兒轉頭喚自己的大丫鬟:“快去重新備一副碗筷!”
蕭錦時對自己娘露出牙齒笑了笑,“謝謝娘。”
一家人吃完了沒有蕭别鶴在的晚飯,誰都沒有覺得不對,在他們眼裡都把蕭别鶴當成了那個外人,蕭長風心中雖然是承認這個兒子的,但他向來對蕭别鶴嚴厲慣了,多一次也不覺得有什麼,何況本來就是蕭别鶴先犯了錯。
擅自率軍回到京城,不管什麼原因,都是殺頭的大罪,得虧陛下這次沒有追究責任!
蕭長風心裡早就想好了,既然蕭别鶴有天賦,正好夫人又不願多看到蕭别鶴,就讓蕭别鶴待在戰場,多為陛下打下些戰功。至于蕭錦時,戰場上刀劍無眼,小時可是夫人的心頭肉,若是小時傷在戰場上,他不敢想象夫人會有多傷心、以後還願不願意對他笑。所以,小時隻要快快樂樂的就好了。
吃完了飯,蕭錦時與蕭清渠又一起去母親院中陪了母親一會兒,再出來時已經是深夜,蕭錦時想起蕭别鶴拜托給他的事。
蕭錦時臉色頓時又不好起來。
往衣裳裡摸了摸,才發現,蕭别鶴給他的信,不見了。
不見了?
蕭錦時臉色輕微一變,還好,也不是什麼大事,也就蕭别鶴自己疑神疑鬼的還不敢親自去跟父親說。
罷了,反正他看過蕭别鶴寫的,他去到父親面前再說一遍就好了。
蕭錦時離開母親的院子,正要往父親歇息的地方走,突然,又停住腳步,臉上再次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