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
屋中陳設如舊,隻是幹淨整潔,被打掃的一塵不染。
謝韶愣在原地,身後的春兒拎着水壺,說道,“小姐,我去燒些水罷。”
謝韶點點頭答應。
從櫥櫃中翻找出陳年的米飯準備洗了放進鍋中,連同野菜一并煮了吃,還沒等她起身換洗米,門外便傳來謝妙言高傲的笑聲。
謝韶聽的真心煩悶,将米飯放在桌子上,還不等推開門便聽到謝妙言靠近的腳步。
她迅速躲閃到一側。
果然,謝妙言不留情面,直接一腳就把門踹開。
“謝韶,你幹嘛呢?怎麼不去找爹娘一起吃飯啊?”
她又來羞辱自己。
謝韶冷冰冰的打量着謝妙言,她已經換了套衣服,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精緻有氣色,當真是在月光彩霞之中猶為楚楚動人。
“啧,如果此番能讓姐姐花枝招展、花容月貌又得良婿也就罷了,可什麼都得不來,姐姐還三番五次的招呼妹妹,當真是别有用心。”
按照尋常的,謝韶肯定是想一耳光打在謝妙言臉上,但當下實在是不巧,春兒還在外面,春兒不能受到半分傷害。
她盯着謝妙言的眼睛,到底還是不肯退讓。
謝妙言用扇子遮住半張臉,捂嘴笑道,“爹娘出去了,隻不過…”
“兄長大人吃了酒,眼下家人照料,姐姐剛好見了嬷嬷要展示抄錄的習冊子,妹妹不會不給姐姐這個面子吧?”
“兄長素日裡與我也沒什麼交際,更何況,兄長院子裡就沒什麼丫鬟仆人嗎?姐姐,何苦麻煩我一個連下人都不如的?是生怕别人發現不了姐姐的私心?”謝韶眼睛忍不住落在春兒身上,她正被漪荷逼到了角落。
“啊!”春兒原本正拿着一捆柴火,将要給爐竈添柴。
然漪荷等人卻有不依不饒,從爐竈中抽出幾根燃燒着火焰的柴火,指着春兒道,“春兒姑娘,我們也不是逼你,隻是您的主子不願意救您啊,将來死了,可不要…”
“住手!”謝韶想推開攔路的謝妙言。
可謝妙言屬實并不打算就這麼放過謝韶,她身後的小厮繞到謝韶面前,一把将她推開,險些栽倒在地上,謝韶握着拳頭,正要舉着木頭凳子敲那人,春兒又發出叫聲。
漪荷倒是站在原地,隻是漪荷身後,謝妙言别的丫鬟手中握着的柴火,對着春兒的手臂狠狠的敲了下去。
衣服雖然破舊可是幹燥,火焰迅速随着衣服燃燒起來,火光沖天。
謝韶心疼的不行,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春兒被活活燒死,轉身想繼續沖出去救她,可謝妙言卻差着身後的小厮左右并行,直接拉着謝韶的胳膊要将她帶走。
謝韶想到先前複生所得的力量,伸手抗争。
但有備而來的,志在必得,自然輕松的就收拾了毫無準備的謝韶。
小厮們雖然被甩開,但勝在人數,謝韶有些吃力招架,被堵在屋裡,也摸不到先前那把柴刀,她一口咬在隻想抓着自己的小厮身上,反而被狠狠的甩了巴掌。
她頭發被打亂,臉迅速紅脹起來,更是鑽心的疼痛。
她咬着牙,怒道,“謝妙言,你簡直就是…”
話沒說完,隻見“咚——!”的一聲在腦袋後面炸開。
謝妙言久違的咧開嘴笑笑,她輕擡手指落在那拎着木凳子的小厮身上,慢條斯理嬌俏道,“做事情就是要利落,漪荷,賞吧。”
“漣芯,把謝韶丢到哥哥的床上去吧,放出風口,就說——謝韶偷吃多了酒釀,走錯了地方沒了清白,去吧。”
“是。”漣芯捏着鼻子,對身後的幾位丫鬟指指點點,而後徑直帶着暈過去的謝韶離開了這偏僻的院子。
至于春兒。
等衆人走後,春兒才哭着将衣服上的火撲滅。
火焰灼燒的猛烈,她除了被燒痛的皮膚再也剩不下什麼,她狂奔着跳入先前死過人的水池中,試圖通過溪流的水來降溫。
“春兒,塗些藥吧。”
漪荷從袖中摸出個小瓶子。
“我憑什麼相信你!”春兒用力撕扯着被火灼燒在皮膚上的衣料,牽連出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因為謝韶救了我呗,一報還一報,僅此而已。”漪荷把藥瓶子丢在水池邊的石頭上,十指纖纖交疊在一起,又拆下系的緊的衣服,“這件外衣也給你,換好後,不如想想怎麼救你的主子吧…謝韶很快就會…死掉。”
漪荷轉身,再不看被灼燒的皮膚發黑的春兒。
她心裡有些不太舒服,縱然沒有自己出手,被火燒傷了那麼多的皮肉,又草率的跳進這髒兮兮的水中,都不知道上遊有沒有人洗過夜壺,不死才怪。
小姐也是多慮。
春兒見那藥瓶,想要伸手撈過來,可手腕兒卻隻感酸痛,無力感,她咬牙,想要堅持,發現無果;而後想順着台階爬上岸邊,孰不想腳下的青石闆竟然長出了青苔,一滑,便再度跌入水中。
春兒覺得自己的周圍的水波黏糊糊的,像是沾染了什麼東西。
夜色漸漸籠罩謝府。
窗外竹林間的鳥兒叫喊聲彼此起伏着,也開始疲累,消停下去。
謝韶腦瓜子嗡嗡響,好像裡面住了個小鹿,角腳并用的撞擊着自己脆弱的精神;她模糊着睜開眼睛,摸到一處軟綿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