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看了看,搖晃的液面不合時宜地對嘴巴産生了吸引力,等意識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心滿意足地幹了一大杯。
放下玻璃杯,對上他的眼睛。
被鎖定了。
我心虛地抿了抿嘴。
那黃海松茶色的眼瞳被上下眼皮一擠,露出些不滿。
對方的視線在捕捉到我一副做錯事的樣子後一頓,不滿的情緒開始自動消減。
他撇開了目光,很快又轉回來,欲言又止,仿佛他覺得那含在嘴巴裡的話說出來很沒面子,不說又憋得慌,顯得十分笨拙。
看來回應還在有效時間内。
“星海同學?”我松了一口氣,裝作不慌不忙地把他飄忽不定的視線穩穩接過來。
那一刹那,我的腦海裡閃過春高時他蹲在我面前暗戳戳别扭着的樣子。
為什麼會那樣呢。
我看着他瞬間警惕起來的眼神,突然福至心靈,答案自然而然地浮出水面。
于是我笑了笑:“你好可靠。”
他上一秒還翹起來的毛立馬軟了下去。
“廢話。”
他擡擡下巴。
這個動作在我眼裡宛如一隻驕傲的小鳥在抖索浮毛。
不過他這副姿态隻持續了不到兩秒。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通過什麼方式察覺到這種無聲的變化的。我就是知道。
“朋友之間,就是要互相操心的吧。”他用手去托下巴,貼近掌側的臉頰被蜷曲并攏的指關節向上擠出平時看不到的小肉包,眼睛卻一動不動地盯着我手裡的玻璃杯,說得理所當然。
“叮——”他伸手彈了彈杯口。
顫動沿着玻璃滑進我的掌心。
“所以……”
我的視線略過杯中轉瞬的波紋,順着擡頭的動作迎面而上,在半空被他抓了個正着。
這次他沒有躲開。
“如果你真的不操心我的話。”他盯着我,眉頭蹙成一團壓得很低,卻不是不高興,既别扭又坦率地說,“我也會很困擾。”
他說完視線飄忽了一下,想到什麼轉回來,像是不确定,又像是為了确定。
我眨了眨眼,等他把話說完。
“我的意思是說,”他嘟囔着不情不願地補了一句,“我之前說的那句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這一瞬間的話語落下,讓我反應了好久才明白過來他前面鋪墊這麼多原來是誤以為自己随口一提的回嘴讓我難受了。而我還擔心沒有及時回應他的訴求心虛了一會兒。
這真是令人哭笑不得的誤會。到頭來他沒有不開心。
他的那句“不勞你操心”我也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因為我知道他是星海光來,他嘴巴上說着“不勞你操心”,實際上最好操心一下他才是最優解。
但星海光來還是怕我多想。
幸郎和椎名到底偷偷摸摸又對他誇大了我的什麼啊,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在他眼裡像風一吹就會散架的玻璃人。
“幹什麼不說話!”他毛一炸,有些不滿,兇巴巴的,但不可怕。
看上去張牙舞爪,其實他應該很心虛,像是在說你不會真往心裡去了吧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給他倒了一杯烏龍茶推過去,他面露懷疑地瞄我一眼,不太喜歡苦味但還是老老實實喝了一口。
那一刻我的心被光熨成天邊的雲,軟得一塌糊塗。
讓我覺得可以和他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至于前陣子椎名為什麼如此在意那件T恤的原因,我多多少少明白。
她想得太多了。
星海光來和我之間是不用想這麼多也可以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