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來是一個斤斤計較的幼稚鬼，這你也知道，但你思來想去還是很難咽下這一口氣。

因為他不講義氣。

你可是連今天突然拉肚子用了幾張紙都會跟他說的！

“這種消息我并不想知道好嗎？”他懶懶地回上一嘴吐槽，轉頭又操縱着遙控器更換新聞頻道，“而且什麼義氣不義氣的……反正今年也辦不了奧運。”

電視上放着前幾天政府的記者會重播，東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坐在布滿閃光燈的台前，面色凝重地公布了近期新冠病毒的新增病例數，台下與會人群轟然騷動起來。

但政府嘛，說着什麼事态嚴峻，搬出來的也隻有建議民衆避免外出、注意社交距離和佩戴口罩這些老生常談的話術，醫療問題是不處理的，民衆生活是不保障的。

東京奧運會理所當然地被推遲到明年，居酒屋、電影院等一些聚集性場所也被勒令減少營業。

“感覺實體經濟會很艱難啊今年。幸好提前抛掉了。”研磨語氣平靜地說着你倆的股票變動情況，背景音裡是越過收音孔傳來的機械鍵盤哒哒的敲擊聲，聽節奏他像是在玩實況RPG。

你可有可無地唔一聲：“黑天鵝在叫嗎。”

“誰知道是不是。”他慢吞吞地說，“不過那應該很有意思。”

年初疫情播散的時候你們公司就宣布了居家辦公，上個月接到消息說奧運延期，被中止訓練的星海光來順勢搬進了你的公寓，像這樣的對話他總是時不時聽到。

你和孤爪會在聯機打遊戲時突然冒出來幾句和外面兵荒馬亂的風格毫不相幹的對話，明明談論的以疫情為背景的市場，你們的語氣語調卻平靜得像是在複盤将棋，隻有在遊戲裡被人暗算時能聽到兩三聲情緒波動的不爽咂舌。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接觸到你和其他人相處時的樣子。

說是居家辦公，一天花在工作上的時間卻直線下降，你說沒辦法，進度推不動，好多人病倒了，現在比起工作明顯還是健康更重要吧。

他聽你叮囑爸媽好好待在家裡少去澆花，關心姐夫在醫院連軸轉工作的身體問題，問幸郎口罩夠不夠用，調侃黑尾終于迎來了難得不用出外勤的休假。

你的手機也和你的嘴一樣忙忙碌碌，時不時響兩聲，你按下接通，接着又是一陣各不相同的寒暄。

稍顯客套的。明顯親昵的。笑着的。溫和的。有點冷酷的。他有時候能知道電話那頭是誰，有時候又隻有一個模糊的概念。

但他實在想不到你居然還能和牛島跨國聊上天。

“因為和平和島先生聊天的時候正好說到了，就順便問候一下嘛。”你把手機往茶幾上一放，非常順理成章地在他腿上躺下來，說着什麼考慮到時差你可是特地選在波蘭時間的白天打過去的。

他“喂！”的一聲嚷開，很是嫌棄地推了推你的腦袋，但沒有推動。

“啪。”你将蜷縮起來的雙手突然展開，裝模作樣地模仿喜劇表演的開場禮花，還加上了拟聲詞，幼稚地宣布自己現在躺的可是膝枕。

他把手臂搭在沙發靠墊上，黃綠色的眼睛順着重力有氣無力地落下來瞥向你，好無語。真不知道這個語氣到底是在炫耀些什麼。

“牛島說他有個學弟也是學醫的。”你放下手，繼續剛剛的話題，“就這個疫情狀态，不管是醫生、護士還是醫院的後勤，肯定都特别辛苦——據說那位白布先生？應該是叫這個名字，他已經一個多月沒有休息了。”

“不是，你是怎麼和牛島從寒暄聊到這個的？”

“就那樣聊啊。”

“「就那樣聊啊」。”他學着你的語音語調複述一遍，又陰陽怪氣地問你既然如此為什麼沒順便把同樣遠在意大利的影山關心了。

你伸手彈了下他的鼻尖，沒用多大力氣：“影山的話我已經關心過了，在line上。”

至于為什麼兩個人待遇不同：“因為他當初留給我的電話号碼好像背錯了，打過去居然是空号诶。”

搗亂的手指被不太高興的光來一把擒住，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錯覺，感覺每次說到這兩個人他的臉都有點臭。

你倒是問過光來，隻是他對此拒不承認。

“牛島意外地是個擅長給出中肯建議的人。”你眨了眨眼，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也沒掙脫，“我決定采納。”

“采納什麼？”

“他關于龍的一些看法。”

他發出一段輕飄飄又意味不明的鼻音，用搭在沙發上的那隻手撐起腦袋，垂下眼簾，話說得不陰不陽：“能和他從疫情聊到自己公司開發中的遊戲種族，還真有本事。”

“光來不覺得他其實很像龍嗎？”你奇怪地瞥他一眼，沒有在意，随後開始列舉自己的論據，“身體的強度，力量感，還有性格。”

“果然絕對的強者就應該是牛島那種簡單直接的性格。”

“之前我們開會讨論過龍的設定，龍種族強度一緻通過，研磨也沒有意見。但在性格上新良想設計得狡猾一點，比如幕後大反派之類的。”

“不過我倒是覺得能一口氣睡上幾千年的種族不一定能聰明得到哪去。”你又說，“因為在力量上碾壓别的種族，所以也不需要太多心眼，也很符合常理啊。”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還是——我覺得極緻的強和極緻的簡單與淳樸放在一起，這種意料之外的反差很有趣！”

你從嘴裡叽裡呱啦往外蹦字，星海光來時不時應上兩聲表示自己在聽。

雖說你這個家夥平時沒個正形，但在當遊戲制作人方面真的很樂在其中，抱怨着上班和加班看上去挺不情願，但如果真的那麼不情願你大可以學研磨那樣當個大股東退居幕後，偶爾參與一下實際工作。

說起來，從小到大，你還是第一次這麼專注地投身于一件事物，喔，堅持了好幾年對他說喜歡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