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不過随口一問,朝他揮了揮手道:“進去吧。”
他們擡着棺材來到第三進大院,等了半晌,那位“二殿下”張卯才終于現身。他圍着棺材轉了一圈,摸着棺身上的繁複雕花,滿意地說:“挺會辦差,這副棺材不錯。”
祁襄适時走上前去,做出一副谄媚的腔調:“禀殿下,不是小人吹噓,小的店裡這副棺材,絕對是如今達城中能找到的最名貴的一副了,雖不及老太妃娘娘尊貴之萬一,卻也足以彰顯殿下與大王的一片孝心。”
張卯回過頭打量了她幾眼,現出冰冷的笑意:“你小子倒是挺會說話。”
蕭允墨在一旁幫腔道:“禀殿下,此人自稱專業治喪,屬下們便将她一并帶來了。”
張卯雙目微擡:“哦?”
祁襄笑道:“是呢殿下,小的從前也給不少達官顯貴,甚至皇親國戚辦過喪事,那些繁文缛節、祥諱厄避之類的規矩,也算清楚,若殿下不嫌棄,便讓小人來操持這大喪的瑣事吧!”
她吃準了如今達城中百業凋敝,縱使是所謂的“二殿下”一時也未必能找到懂得置辦“皇家”規格喪禮的人物。
那張卯果然欣喜,卻又即刻面露陰狠之色:“可别想着糊弄我,我父王當年可是在晉陽見過那個老懷王出殡,你若辦得不夠規格,仔細掉了腦袋。”
祁襄咯咯一笑,餘光分别掃過兩位王爺的臉:“那您大可放心,這老懷王殿下的喪事辦成了何等樣子,再沒人比我清楚了。”
“哼,但願你這毛頭小子不是在胡吹。”
張卯将祁襄留在了府裡,也算好生招待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帶她去見了大羽王張治誠。
這大羽王所居的“靈鏡宮”本是城中首富陸員外的大宅,與府衙不過一街之隔,現下連同官府全都被納入了“王府”的範疇。
張治誠與祁襄想象中并不完全一樣,雖是屠夫出身,相貌卻并不粗莽,須髯飄逸,甚至透着幾分書卷氣,眉眼之間盡顯城府。
那“二殿下”張卯在父親面前完全不見了先前的孤傲勁兒,表現得恭敬又順服,對着高坐堂上的張治誠肅然一跪,道:“父王,孩兒已為祖母選了一樽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材,又尋來這位祁先生,為祖母堪輿辦喪。”
祁襄将一卷東西高舉過頭,高呼道:“禀王爺,小人昨夜已拟好太妃娘娘喪禮儀程,諸般細節皆考諸往制,務求周全。”
“呈上來看看。”
張治誠叫身邊的宮人拿過卷冊去看,邊看邊點頭:“嗯,寫得不錯,就照此來辦。”
祁襄一叩首:“謝王爺誇贊,此儀程乃二殿下與小人一同連夜拟成,原多有不周到之處,全賴殿下指點方能周全,殿下孝心,可感天地。”
張治誠捋了捋胡須,望着張卯,眼神欣慰:“卯兒果真孝順,懂得為父分憂。”
張卯言辭切切:“兒臣孝敬父親與祖母,輔佐兄長,本就是分内之事,在所不辭!”
從張治誠處出來,張卯贊許地瞧了一眼祁襄,道:“你小子,既會辦事,又會說話,不如就在我府上當差,待我父王打出達城,滅了那些姓蕭的,到時有你的好處。”
祁襄似笑非笑:“能蒙殿下賞識,小人喜不自勝。說起來,小人恰巧還懂得些相面的門道,觀殿下器宇不凡,實乃成大事之相,隻是有一句話想問殿下,您方才在殿上說願輔佐兄長,可是真心話?”
張卯臉色一僵,壓低嗓音,語氣攜着幾分威脅:“自然是真心話!你問這話,究竟是何意?”
“殿下切莫曲解了小人的好意,小人隻是觀殿下面相,若隻屈居人下,當個輔佐之臣,實在是浪費了這貴不可言的命格呢。”
“貴不可言?” 張卯聞言,面上雖不露聲色,卻如何也壓不住語氣中的一絲激動,“你所言當真?”
“千真萬确,二殿下身上有真龍之氣,正因為此,大羽王才可屢戰屢勝、勢如破竹,倘若王爺當真得了天下,難道要您這天降的福星隻當個賢王麼?”
張卯輕咬牙關,低語道:“此事本殿下知道了,隻是,切勿再對外言說!”
祁襄一抱拳:“請殿下放心,祁某既決心助殿下一臂之力,必當謹言慎行,必不會為您招緻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