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弈琮被強行請到了屋外,如熱鍋上的螞蟻煎熬了不知多久,隻聽裡頭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還未等穩婆出來報喜,他已迫不及待推開門去。
心愛之人躺在床上,氣若遊絲。他飛奔到床前,握住漱玉的手。
“相公……” 她艱難地呼喚他,仿佛已經耗盡了氣力。
穩婆抱着孩子,急道:“哎呦公子,你還不能進來呢!恭喜了,是位小公子,不過你還是得先出去等着……”
漱玉忽然皺了皺眉頭,急促喘息起來。那穩婆将孩子遞給跟進來的宋璃玉,掀開被褥一看,臉色煞白:“不好,這這這……怕是血崩之症!”
“大夫!大夫!” 蕭弈琮失控大呼。
那一夜,他的摯愛為他生下了孩子;那一夜,他永遠失去了她。
蕭弈琮握着漱玉的手坐了整整一夜,但再也捂不熱她消逝的體溫。
宋璃玉心中亦是難過,她的母親也是在生産弟弟時離世,她至今記得那種心痛。原本嫁進東宮,她理應履行繁育子嗣的職責,但丈夫的冷漠反倒叫她松了口氣。可如今,看見躺在床上的漱玉,多年前的那種恐懼再次湧上心頭。懷裡的嬰兒睡得酣甜,卻絲毫不知,他再也見不到拼了命将他帶到世上的母親。
“殿下……” 她喚他,“我打聽過了,父皇在前線崩逝了,大殿下和三殿下,于昨夜在宮中起了争端,如今,也都已薨了。”
聽聞此言,蕭弈琮久久沒有說話。一夕之間,他幾乎失去了所有至親。
半晌,他才啞着嗓子,艱難開口:“太子——也已薨了。”
他擡起猩紅的雙眼:“是我對不起夫人,從今往後,天高海闊,望夫人珍重,莫再被門第、身份縛住了手腳。”
宋璃央深吸一口氣:“那孩子……”
他起身,從她手中接過孩子,看着小小的,神似母親的眉眼,心頭又是一痛:“你既然已不在是太子妃,也就沒有責任照顧這個孩子,璃央,我與孩兒的性命,是你救下的,往後若有機會,定當報答,隻是你我既無情分,我應當放你自由,你走吧。”
承宣8年冬,世宗皇帝與膝下三位皇子先後身殒,太祖嫡系一脈再無人承繼宗祧,經宗室與百官商議,決定迎就藩雍州的世宗堂弟,定王蕭衍琩為新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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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在宮中究竟發生了什麼,無人知曉,編修玉牒時,我翻遍了各種記錄,幾乎都隻是說,東宮失火,殇由太子葬身火海,二位皇子因父親與手足崩逝,傷心過度,也一同去了。”
蕭敬虞與祁襄在太廟偏殿翻找資料,說起當年的事。他啞然嗤笑一聲,繼續道:“嘁,自己突然有了繼承大統的機會,竟會傷心過度而不是欣喜若狂麼?騙三歲小孩呢!”
祁襄笑道:“隻怕是傷心老天沒把對方也一起帶走,自己就能名正言順,一步登天了。”
蕭敬虞從架子上拿下一卷畫軸來,輕輕展開,兩人目光聚在畫中人的臉上,面色同時變了。
“真是師父!” 祁襄驚呼出聲。
缟色紙面上畫的人身着赤金袍,頭戴翼善冠,眉目間透着英氣,雖是二人熟悉的面容,氣質卻大不相同。
蕭敬虞道:“嗯,他就是殇由太子。”
祁襄捂着嘴,壓低嗓音道:“難怪有的人容不下花間先生。”
她指着畫中人脖子上挂的一串紅珠串說:“我在師父的遺物裡,發現了這種瑪瑙珠。”
蕭敬虞沉吟道:“現在的問題是,那消息究竟是誰放出去的,放出消息的人,又到底是敵是友。”
“想知道答案,恐怕還得找林侍郎幫個忙。”
看見林策又來了肅王府,蕭允墨的臉色很是不好看。本來有個聶昭整日在眼前晃悠已經夠煩了,現在又來一個,祁襄還似前世沒吃飽似地狼吞虎咽他帶來的點心,煩上加煩。
他眉頭深鎖,滿面寒霜:“範子章不是叫你少吃甜的?”
祁襄不以為意,嘴更是吃個沒停:“他隻說了少吃,你們卻連口糖都不肯讓我沾,這是虐待!”
“過世的那位殿下又虐待姐姐了麼?” 聶昭的大嗓門自門外傳來,作了漢人裝扮的小汗王比尋常看起來更白淨了些。
“哼。” 蕭允墨冷笑,“看吧,你襄姐姐吃了這麼許多甜食,我是勸不動了,要不你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