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靜搖頭:“我再等等,時間不算太晚,說不定還有生意。”不等邬蒙再說話,她已經轉身推門出去了。
邬蒙皺了皺眉,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他轉身去衛生間洗了個澡,然後進房間關上門。
房間裡沒開空調,風将窗簾吹得微微擺動,剛洗過澡,也不覺得冷,他穿着一件薄薄的家居服靠在窗台邊仰頭看着頭頂的夜空。
放在椅背上的外套還沾着剛才那個高端商場裡的香水味道。那種溫暖又甜蜜的香氣和他身處的這個冷清又狹小的空間有些割裂。
邬蒙拿起一旁的吉他,練習着明天要表演的曲子。
老房子的隔音并不好,他隻能盡量放輕動作,小心地撥弄着手裡的琴弦。
“風吹落最後一片葉
我的心也飄着雪
愛隻能往回憶裡堆疊
……”
少年的歌聲流淌在這寂靜的春夜裡,顯得格外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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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還沒過去,一波流感席卷了整座城市。吳詠梅在棋牌室裡打了一天麻将,回家的時候嗓子有點不舒服,到了晚上又開始發起燒。
辛蘊下了晚自習回家,看到吳詠梅睡在沙發上燒得一臉通紅。她吓了一跳,顧不上放下書包,直接打車把吳詠梅送去了醫院。
醫院的夜間門診擠滿了人,辛東福的手機打不通,辛蘊隻好一個人在醫院裡陪着吳詠梅。
一瓶點滴挂完,吳詠梅的狀态好多了,看到整個醫院都是感冒發燒的流感病人,她死活不肯讓辛蘊繼續陪她。
“你趕緊回家,這裡全都是感冒發燒的,待會兒把你傳染了,好幾天都上不了課!”
吳詠梅自己的文化水平不高,但對辛蘊的學業卻十分重視。因為高燒,她整個人已經難受得幾乎癱倒在了輸液室的椅背上,卻還是記得轉過身背對着辛蘊說話,生怕把自己身上的病毒傳染給辛蘊。
“來醫院之前我吃了預防流感的藥,不會染上的。”辛蘊的聲音平靜,語氣卻堅定。
吳詠梅本來就沒什麼力氣,争不過辛蘊,隻好随她去了。
挂完三瓶點滴,已經是淩晨兩點多,辛蘊扶着吳詠梅回了家,又在旁邊守了她一夜。
直到天蒙蒙亮,見吳詠梅已經徹底退燒了,辛蘊這才回到自己房間洗漱了一下,背上書包出發去學校。
辛東福曾經提議要請個保姆,他們家也完全有這個條件,但當時吳詠梅極力反對,她是個家庭主婦,家庭就是她的主戰場,要是連洗衣做飯這種事都交給别人去做,用吳詠梅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在辛東福面前她都直不起腰杆子說話。
家裡沒有保姆,吳詠梅又病倒了,這幾天辛蘊隻能在食堂裡吃飯。
她不喜歡在人多的時候趕着飯點去食堂,一般都會晚個二十分鐘,等食堂的人差不多走完了再去吃飯。
今天中午也是這樣,辛蘊去食堂的時候打菜的窗口裡已經沒剩下幾個菜了,她随便打了一葷一素兩個菜,端着餐盤找了個角落的空位置坐了下來。
她低頭吃了兩口飯,擡頭去看食堂前面懸挂的電視機。
屏幕裡正播放着南城市最新拍攝的城市宣傳片。
南城市是個曆史名城,很多文人墨客都曾在這裡留下過脍炙人口的古詩詞和文章,宣傳片拍攝了很多曆史遺迹和風景名勝,還介紹了南城市有名的企業和大學,宣傳片的最後提到了南城市一中。
那天工作人員拍了很多素材,可真正用到宣傳片裡的隻有兩個飛快閃過的鏡頭。
一個是圖書館裡埋頭學習的學生背影,另一個是籃球場上揮灑着汗水的少年。
鏡頭定格在邬蒙那張微微汗濕的臉上。
辛蘊看着屏幕裡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有些出神。
視線突然被擋住。旁邊走過來一個人,端着餐盤坐在了她的對面。
辛蘊擡頭去看,是王嘉禾。
對方沖她露出一個和初見時一樣友好的笑容。
辛蘊移開目光,像是沒看到。
辛蘊的冷淡在王嘉禾的意料之中,她沒有拐彎抹角,直直地盯着辛蘊的臉,開門見山道:“今年的青苗獎學金要開始評選了,每個班隻能有一個名額。”
辛蘊沒說話,隻是安靜地低頭吃着飯。
王嘉禾攥緊手心,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我打聽過了,你的家庭情況很好,根本不缺這個錢。”她目光落在對面那個一臉淡漠的少女身上,似乎是鼓足了很大勇氣,用一種懇求的語氣問:“你能不能把這個機會讓給我?”
辛蘊恍若未聞,隻是一口一口地吃着餐盤裡剩下的飯菜。在王嘉禾的耐心快要耗盡之前,她端着餐盤站起來朝回收處走去。
王嘉禾見她不搭理自己,正要開口再說點什麼。
原本低頭沉默的少女突然回過頭,“不行。”她漆黑平靜的眼珠裡溢出一點鋒利的笑意,語氣笃定地說:“有我在,你拿不到這個獎學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