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定瀾眼巴巴地看着葉芷苓，他絲毫不記得前路如何走。好在此前他曾說過，在臘戍谷中，隻需沿着河流往下遊走便可，葉芷苓隻好在前帶路。

上一次換魂後，蕭定瀾的身體尚在中毒，葉芷苓一換過去便昏迷，完全沒有察覺到蕭定瀾的記憶，她不知那時蕭定瀾是否便有分不清自身是誰的感覺。

也許這是紅繩的作用，若是蕭定瀾不解除借運，今後兩人的靈魂便會徹底更換，自己會擁有屬于蕭定瀾的全部記憶，真正成為鎮南侯世子。而蕭定瀾則會自認為是女子，變成葉芷苓，不會有任何人察覺不對。

葉芷苓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雖曾戲言想當鎮南侯世子，但絕非真心所想。若是可以，她還是想和爹娘生活在一處，開開醫館閑散度日，銀錢不夠用便上山尋藥換錢。對于侯府，她所眷戀的唯有廚子的手藝。

“大哥，你今日怎麼走得這樣慢？夜間我們在哪兒休息？”

這話卻難倒了葉芷苓，她頂多知曉前路往何處走，休息的地方蕭定瀾可從未說過，也不知這裡有沒有村落或是給行人歇腳的地方。

“往前走走看吧，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就在附近看看哪裡可以休息。”

葉芷苓邊走邊在附近探路。在臘戍谷中走了一天，道路越走越開闊，河流也變大了些，山谷中的樹也沒有那麼茂密。太陽西沉時，葉芷苓發現了一個山洞，不算深，裡面還算幹淨，有火堆的痕迹，應該是過路人歇腳之處。

“咱們今日便到這裡休息吧。”葉芷苓招呼蕭定瀾下馬。

他也不說什麼，下馬後将馬拴在樹上，便進了山洞。他在山洞挑了一處幹淨的石頭坐下，什麼都不說，隻在那裡閉眼休息。

葉芷苓覺得他有些不對，不敢離開此處去尋吃食。将包袱拿進山洞後，她找了一些幹枯的樹枝，在洞口燃起火，便進了山洞。

葉芷苓掏出一塊米餅遞給他，問道：“你怎麼了？”

卻見蕭定瀾淚眼盈盈地望着自己，說道：“大哥，不知為什麼，我的腦海裡出現了你幼年時的記憶。我覺得那時你很痛苦。”

葉芷苓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好像說什麼話都不夠，隻能幹巴巴地說道：“别傷心，都過去了。今後都會好好的。”

蕭定瀾抱着葉芷苓的手臂，将臉埋進去，悶聲說道：“我不知你小時候過得那樣慘，若是我，可能便不想活了。”

葉芷苓突然輕笑，蕭定瀾可不就是不想活嗎？幼年時太過痛苦，他便萌發了死志，知道借了自己的氣運後，便更不想活了，隻想着能将氣運還給自己。

“放心，我們都不會死的，會好好活下去。把米餅吃了，咱們便休息。”

“野外睡覺，會不會不安全？”蕭定瀾雙手捧着米餅，一點點啃着。

“嗯？”葉芷苓倒是沒想過此事，蕭定瀾會這樣問，那他此前肯定考慮過，難道歇在野外時他一直在守夜，從未休息過？

“你睡，我會守夜，别擔心。”

看着如今柔弱的蕭定瀾，葉芷苓接過了守夜的任務，讓他安心睡覺。

即便蕭定瀾的身體能熬夜，可葉芷苓卻支撐不下去，夜間的山谷靜谧無聲，她慢慢地便睡過去了。

這一晚，她所夢見的都是自己。是蕭定瀾眼中的自己。

她從不知道，自己在蕭定瀾心中是這樣的模樣。

她體察到蕭定瀾的感覺。他看見自己時仿佛是被春雨浸潤許久的屋角，本在無人問津的角落發黴腐朽，卻突然有陽光照射到身上，又像是冬日被冰雪凍着後的旅人觸摸到火焰。

耀眼、灼熱，即便會被燙傷，仍然忍不住靠近。

在夢裡，她在每個畫面中仿佛都發着光。

“大哥？太陽升起很高了，咱們是不是該趕路了？”

葉芷苓突然驚醒——自己不是在守夜嗎，怎麼睡着了？

她轉頭看向四周，馬兒尚在，火堆剛剛熄滅不久，應該無事。她大松一口氣，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取水喝過，塞了半塊米餅進肚，才說道：“走吧。”

在馬上時，她還有些疲倦，也不知蕭定瀾那時夜間守夜，白天是怎麼保持精神奕奕的狀态。

葉芷苓一個上午都強撐着不睡，努力控馬，休息時也不敢坐下，生怕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苓兒，到這裡休息吧。”

嗯？蕭定瀾恢複了？

日頭近午，此處路邊有一棵大樹，樹下有幾塊幹淨的白石，的确是休息的好去處。

“大哥，你總算恢複了？”

“讓你擔心了。我想起我是誰了。”

葉芷苓開心地下馬，說道：“我還以為你要一直保持這個模樣呢，此前也有過這樣的情形嗎？”

蕭定瀾将馬牽到一旁飲水，說道：“上一次也有過這樣的經曆，但很快便恢複了，不知為何，這一次持續了這麼久。”

葉芷苓坐在一旁，說道：“得盡快尋到聖女，不然我怕哪天你會真的覺得自己是個姑娘。”

……

“過去之事，不必再說。”

葉芷苓眼睛看着河流，随手丢了一顆石子進去，說道：“也不一定就過去了，别說大話。”

蕭定瀾想說什麼，卻哽在心頭，咳嗽兩聲後問道：“今日不抓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