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辚馬嘶,車隊止于商鋪前。原穗禾跟在雲苓身後跳下車,擡眼看去匾額上書“萬寶齋”珠光寶氣。
商鋪很是豪奢,匾額用純金打造,額上字體純玉雕成,鋪面占了整整一條街,外牆通體玄黑岩石制成散着寒氣,踏入門階溫度驟升,内牆為溫潤軟玉點綴金箔。
原穗禾左看看右摸摸,很是沒見過世面,但因着站在身旁的雲苓,她的野蠻行徑無人敢言。
雲苓道:“我要去取給父親的生辰禮,你可在樓下逛逛,這裡有意思的東西挺多的。”
原穗禾摸着玉石階梯,點了點頭,目送雲苓上去。
侍應不多,隻是從入門到看着雲苓上二樓換了數個,應是每一區、每一層等級森嚴。
原穗禾站在第一層,身邊女侍樣貌清秀,聲音婉轉,走動間原穗禾才注意到女侍耳朵極大,耳上皮肉烙有玄黑咒字如蛛絲蔓延深入耳蝸。
“姐姐,你們這有什麼好玩的?”
女侍領着原穗禾在一層參觀細心介紹。
原穗禾心道:真是店如其名,内有萬寶确實不為過,衣裳首飾、刀劍奇兵、絕世丹藥應有盡有,樓上還有賭石、拍賣行等。
原穗禾着重看了丹藥區,丹藥區分三區,一區主要賣些奇花異草,原穗禾看過去大部分都在藥王谷見過也就沒了興緻,二三區都是成品丹藥,二區是白玉京出品的丹藥,個個都是精品,大小合适,散發着藥香。
第三區單獨高高拱起,一看竟然是鹿韭制作的,數量比之一、二區少得可憐,外形很是潦草,但同樣的藥售價卻是二區的十倍不止,多是藥湯,丹藥都是手搓的,不夠圓潤,有的還比鵝蛋大,原穗禾捂臉,絕不能對外說這藥其實是她逼着山裡的猴子幫忙搓的。
把一層都逛完,侍應詢問是否去樓上參觀。
原穗禾乖巧舉手:“有沒有賣便宜東西的?”
侍應一愣,原穗禾補充道:“就……沒什麼用的便宜小玩具?”
侍應茫然搖頭,複又記起什麼似的點頭,“還真有一處能滿足貴客需要,”她領着原穗禾去,畢恭畢敬,沒有半點不耐。
經過彎彎曲曲,“山重水複”,終是到了一層最内側的區域,内側不如外面的地大也更昏暗些。
狹小的空間擺放着一排排雕花黃木架子,架上盡是些泥塑、偶人、簪花、銅鏡等小物件,看材料、做工都與這店鋪格格不入,想來這數十排架子上的東西加起來都不如一個黃木架昂貴。
看守此處的是一個穿着破衣斑白華發披散的老頭,老頭仰躺在椅上,雙腳架在桌上,打着瞌睡,頭歪歪地點着。
那女侍歉意一笑,敲桌喚醒老頭,見老人家還未醒來動手,躬身在老頭腰上掐了掐,附在耳邊咬牙切齒道:“起來!招待貴客!”
“痛!痛!痛!”那老頭驚醒,拍落女侍的手,伸直懶腰背上的骨頭噼啪作響,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什麼貴客能跑我這來?”
老頭目光掃過原穗禾,停在她背上的藥簍上,了然:“醫修啊,不缺錢的主來看這一堆破銅爛鐵做甚?”
原穗禾咧嘴一笑,坦言:“我采藥的,沒錢!”
老頭不信,用眼神“指指點點”,哼道:“不信,沒錢進得了這門?”
原穗禾捧着臉,一副羞澀模樣:“攀上了有錢的朋友。”
“切,”那老頭還想說點什麼,女侍肘擊打斷,腹語:“好好待客!”
老頭這才站直挺腰,“貴客,老奴給您好好介紹一下!這兒是我們高貴的萬寶齋店主善心大發、慈悲為懷,見不得凡界那些手藝人生活困苦,特意高價收集采購了他們的手工品以改善生活,也沒想着要賣出去,就存着,每逢初一十五給人介紹一下。”
真是……真是陰陽怪氣到極點啊……
原穗禾忍不住笑,捂着嘴裝模作樣咳了兩嗓子,“您繼續。”
“沒了!說這麼長還不夠啊,想要啥自己看啊!”
旁側的女侍見狀,在老頭腳上狠狠碾過,朝他一瞪眼又笑着看向原穗禾,緩聲道:“貴客您看有什麼需要?”
“沒事,我自己看看。”
原穗禾信步閑逛,上下左右将架子上的東西看了個遍也沒發現什麼感興趣的,正轉身要走撞見老頭擦拭着一對黑白陶俑,走近一看來了興緻。
那對陶人巴掌大小,做工也十分粗糙,面目不清,陶人男白女黑,有意思的是,黑色的女俑左心口空了一塊,白色的男俑左心突出卻是一顆黑色的心。
原穗禾沒由來地起了興緻,問:“這兩個賣嗎?”
“一個六文。”
“那我要了!”原穗禾喜滋滋從兜裡掏出錢袋,倒在桌上叮當響,不用數目之所及隻有十個子。
原穗禾笑容一僵,嘴角抽了抽,厚着臉皮問:“呃……能打折不?”
“不能!”老頭果斷拒絕,無視侍應的眼神暗示,斬釘截鐵,“隻能選一個!”
“啊~好吧。”原穗禾無奈地嘟着嘴,拿起男的放下女的,拿起女的放下男的,就這麼猶猶豫豫想了半天,連雲苓都已經找了過來。
原穗禾咬唇沉思,那老頭不耐煩道:“小丫頭,選個東西都磨磨蹭蹭優柔寡斷。”
雲苓頗為不悅,沉聲道:“剩下一個我買了。”
“不行,這兩隻能賣一個!”
雲苓皺眉還未說些什麼,原穗禾一把拉住她看向老頭,“那我都不要了,打擾了。”
“不行!有些東西你拿了,想抛下就不能了,必須選一個。”
原穗禾垂眸,這老人家在點她?
她拿起黑色的陶人将六文錢遞過去:“我要這個就好。”
原穗禾被雲苓拉走,轉頭那老者被管事和侍應圍着教訓,老頭的辯駁聲飄傳入耳,“人不能既要也要,兩難之局處在中間搖擺不定,害人害己。”
那侍應辨道:“人家不過是選個東西,至于嗎?”
“老頭我命不久矣時間寶貴,她選那麼久耽誤我吃飯了,不就是在害我。”
雲苓同樣聽見争吵聲,看着低頭不語的原穗禾,拍拍她的背脊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