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被盯得背脊一陣發涼,如察覺到野獸散發出來的不悅而咬緊牙關,控制發抖的身軀。
彌月絲毫沒發覺這一點,思考着以後還是不要找醫生比較好就出了寝殿。
室内,床榻上的少年面無表情地開口:“阿椿。”
侍女的額頭貼在地闆上,仿佛聽到淩遲前的鐘聲,她顫顫巍巍地回應:“月彥君……”
“這次算你将功補過,還有下次……”少年的嗓音開始有了變化,低沉如野獸發出警告的低吼,“你知道後果的。”
後背的衣裳被汗打濕,阿椿深深吸了一口氣,腦袋重重磕了下去:“奴知道。”
她絕對……會跟緊月姬,不會讓月姬發現月彥君的秘密。
彌月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也不敢貿然接近主治醫生了。
隻是一個月後,醫生卻主動找上了她。
不同于平日裡的平靜,他看向彌月的目光多了幾分驚喜,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跟她分享。
“月姬的血真不錯呢。”他眼尾都是翹起來的,即使生了皺紋也不顯老,反而多了一股世外高人的見獵心喜,彌月聽得一懵,就聽到他的好消息,“月彥君身體有所好轉了,不過還是需要再調整一下藥方……”
說是分享更像是自言自語,跟她說完這一句後他頭也不回地開始了研究之路。
聽到醫生都這麼說,又看到産屋敷月彥臉色确實比以前要好,彌月心裡那點猜疑也被抛在腦後。
隻是她沒想到這個周期會這麼長。
長到嬰兒從咿咿呀呀到學會走路,長到離她活到16歲的目标僅剩半年,他的病情反反複複,在死亡線上拖着病軀掙紮着。
時間線長到讓她忘記了這是個逃生遊戲,彌月的容貌有了很大的變化,嬰兒肥褪去,精緻的瓜子臉逐漸顯露,同産屋敷月彥相似的面龐上少了病氣與冷淡,一雙眼充滿生機活力,笑起來明媚動人。
初秋剛到——
在并不重視生辰的年代,她的便宜爹居然要給小兒子舉辦宴會。
或許是想給其他家族看後繼有人,又或者對白白胖胖的幼子過于喜愛,親眼看着他發出請帖後,彌月也不免開始準備起來。
她和夫人的關系一向不錯,這一次她按照記憶裡的做法用棕榈草編了一隻蜻蜓當禮物,不過有花覺得一件草織的小玩意兒過于單薄,又購置了其他禮物送過去。
不管是看在家主的面子上還是孩子的面子上,這些禮物送過去也算是花了心思,不至于起龃龉。
彌月突然想起久病卧床的兄長,詢問有花今夜是否能出席。
有花蹙了蹙眉,斟酌回道:“月彥君身體有恙,家主那裡……“
身為侍從,她并未說下去,但彌月也理解了她的意思。
家主一向不看重長子,這一次宴會估計都沒有讓他出來的意向,說難聽點,家主并不想讓長子拖着病軀出來丢人。
彌月依稀記得上一次去看望剛出生的孩子而晚到了一會兒,産屋敷月彥已經很不高興了。
遊戲設定和曆史相差甚遠,并未有那麼多規矩,說是出席也不過是讓她和女眷和男人們隔開,坐在另一處。
這樣的宴會沒什麼意思,彌月準備以身體不适為借口避免出席。
外面的太陽已經落了一半,彩霞滿天,煞是好看。
彌月發着呆時,掩着的門被拉開了一點口,有花探進頭:“月姬,朝生君來了。”
小男孩紮着頭發探進來一個腦袋,白嫩的面龐上挂着笑,看到她時掩不住的高興:“姐姐!”
和産屋敷月彥不同,他的弟弟活潑得過分,或許是彌月平日裡去夫人那的次數不少,自打他認人起,就喜歡跟在她屁.股後面姐姐姐姐的喊個不停。
雖說隻是個普通人物,但碰到這類小狗型的孩子彌月也有點抵抗不住。
彌月朝他招手,小孩鞋子一甩就哼哧哼哧地爬進來。
他動作很快,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被孩子抱住了手臂。
他的眼睛又大又圓,梅紅色的瞳孔像琉璃倒映着少女的身影,被他這樣看着,彌月莫名有種被年幼版兄長盯着看的錯覺。
她的眼前晃過一句話——
【接觸到普通的人物:最喜歡姐姐了!】
“姐姐,我很喜歡你送的蜻蜓!”他又湊近了一些,嬰兒肥的臉頰隔着衣物蹭着她的手臂,彌月仿佛看到了他身後似乎有小尾巴在甩動,越甩越快。
“不過是草編的小東西。”彌月沒忍住摸了摸他的腦袋,小孩頭發軟軟的,還帶着跑過來的熱氣,“你喜歡就好。”
朝生笑得歡快,又催促着她一會兒宴會坐在他旁邊。
“我想要姐姐跟我一起坐。”
他哼哼唧唧的,粘人的緊。
想到剛剛準備好的理由,這個時候彌月也不由得狠下心拒絕他的邀請:“朝生,晚宴我就不去了,姐姐有點不舒服。”
聽到這話,小孩嘟着嘴,肉眼可見地萎靡下來。
盡管如此,他還是關心起來:“那我讓母親給姐姐請醫生過來——”
“不用。”彌月連忙拒絕了他的好心,在一個孩子面前撒謊多少有點心虛,她避開他的視線輕咳了兩聲,“我隻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梅紅色的眼眸盯着她的臉半晌才垂下。
“那姐姐好好休息。”他退後了兩步,小小的身軀做着最标準的禮儀,“那朝生先回去了。”
彌月揮揮手,跟他拜拜。
想着待會兒怎麼溜才能不這麼明顯,又把有花招進來低聲囑咐:“待會兒我去看望兄長,你替我打打掩護。”
檐廊下的小小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退了回來,他就站在門邊細細聽着,一張小臉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