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力四射的拉拉隊表演仍在繼續,音樂回蕩于整座場館的上空,連帶着觀衆席傳來的歡呼聲助威聲,震耳欲聾。
展鶴從一旁箱子裡拎出礦泉水,仰頭猛灌,突起的喉結上下滾動,發洩似地想把那些不合時宜的旖旎心緒全咽下肚。
後方不遠處坐着的女生們偷偷往這邊瞧。
聽聞展鶴已經退出校隊,後來又說他也參加比賽,本以為是謠傳,結果是真的。
這畢竟是高三生們的最後一場比賽,待來年夏天高考結束,大家各奔東西,以後再想聚齊見展鶴一面就難了。
種種原因疊加在一起,使得今天場館内座無虛席。
姜滿棠事先從郭婷那兒打探到這場比賽的觀衆隻多不少,自認為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可身臨其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别人肯定認為她笑得這麼燦爛絕對很有把握,事實截然相反。
姜滿棠放眼望去黑黢黢一片,四面八方全坐滿了,呐喊聲幾乎捅破房頂。
壓迫力太強,吓得她雙腿止不住打顫,大腦也變得空白。
不知道出于什麼心理,她面對恐慌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往選手席找展鶴的身影。
一堆穿着紅白相間同款運動服的青春期高個兒男生中,他仍然是那個鶴立雞群的存在。
她看過去的那刻,心有靈犀般,他也擡起頭。
隔着一段不遠的距離,彼此的目标都很明确。
姜滿棠心裡蕩開難以言喻的情緒,意外發現,展鶴那雙清淩淩的眼睛比平時漂亮千百倍,眸色沉靜如湖水,罕見的蘊着一抹溫柔。
他無聲地盯着她,其它的什麼都沒做,便給予她無限的底氣。
姜滿棠想不通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如此信任他,但現在,她非常容易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不知不覺間,他們的關系已經從冤家向朋友發生轉變,在這一刻,羁絆又加深了幾分。
音樂即将進入拍子,姜滿棠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感覺到從身體最深處迸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
她緩緩壓低背脊,擺出預備動作,等待節奏到來,接着便像離弦的箭一般飛沖出去,負責托舉的兩位同學及時伸出手借力。
如同這些日夜訓練的那樣,姜滿棠憑借經驗使用巧勁,奮力向上躍起,卡着激昂的鼓點完成空翻動作,穩穩落地,雙手舉過頭頂,用堪稱完美的亮相給這場表演畫上一個圓滿句号。
場館内安靜一刹,然後爆發出空前絕後的震撼叫嚷。
成功之後被認可的滋味無比美妙。
姜滿棠激動的臉頰發燙,可惜被腮紅遮住了,緊接着感覺心跳如雷,正不知疲倦的砰砰撞擊胸腔,渾身血液都沸騰着。
熊熊燃燒的荷爾蒙覆蓋住饑餓感,讓她産生一種自己還可以現場再多做幾個空翻的錯覺。
整隊下場的時候,郭婷悄悄向她豎起大拇指。
姜滿棠一喜,轉頭望向展鶴。
他再次恢複一臉百無聊賴的樣子,随着大家一起鼓掌。懶洋洋的,沒什麼力道。
不經意跟她對上眼神之後,他面無表情地作口型:厲害。
姜滿棠頓時更驕傲了,胸膛高挺,下巴微昂,戰勝的孔雀一般徑直經過他,坐到後面更高一級的看台上。
沒人發覺他們之間的暗流湧動。
展鶴卻有些燥,指節彎曲蹭了蹭喉結,強忍住沒回頭看她,低頭把系牢的鞋帶拆開又慢吞吞的系上,以此轉移注意力,然後又拆了一瓶礦泉水,心不在焉的小口抿。
偏偏就有不長眼的人湊近,還擺出一副大聰明的姿态,叫他哥們兒:“實話實說,你眼光真不錯。”
冷不丁地聽見這麼一句,展鶴心弦一驚,水含在嘴裡半天沒咽。
他眼神陡然變了個度,幽幽地盯住旁邊的人,大有“你敢繼續說下去就等着挨揍”的威脅意味。
可惜伍飛鸾天生腦子缺根筋,不懂人情世故,也沒察覺逐漸危險的氣氛變化,自認為猜中展鶴的心事,表現的格外振奮。
他用手擋住嘴,聲量壓得極低:“剛聽說你喜歡...”
話音戛然而止。
伍飛鸾做賊似地的用餘光往後一瞥,确保沒人偷聽,及時把那個象征着秘密的名字咽回去。
“以前大家拿這事開玩笑,你表現的很抗拒,我以為你沒那個意思呢,但祁宏跟我打賭說包真的。剛才她上場之後,我覺得你的反應不對勁,這才敢确認。”
伍飛鸾納悶:“你們可是青梅竹馬哎,多方便下手的關系,你猶豫什麼呢?需不需要助攻?你一聲令下,兄弟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展鶴冷呵:“祁宏告訴你的?”
伍飛鸾颔首:“對。”
“你知不知道他期中沒考好,他爸一怒之下狠狠抽他一頓,還把這月的生活費減半。最近他窮得兩眼發紅,到處找人打賭。到目前為止,這小子已經靠打賭白賺三頓烤肉、一頓火鍋、一把遊戲手柄了,沒猜錯的話,這些戰利品裡應該也有你的一份。”
伍飛鸾讷讷:“……啊?”
展鶴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他:“剛剛沒想通沒關系,這會知道也不晚。最近這段時間離祁宏遠一點,小心挨宰。”
伍飛鸾傻了一會,想着反正輸都輸了,他今天非得問個明白:“所以,你到底喜歡人家不?”
展鶴沒作答,擰緊瓶蓋放去一旁,拎上外套和早餐直接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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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滿棠知道觀衆席上有不少女生是奔着展鶴特地來看比賽的,落座之後聽見背後的小聲議論,并沒當回事。
反倒是郭婷,聽說了學校裡的流言蜚語,誤會了什麼,偷偷瞥姜滿棠的臉色。她一動不動地坐着,看上去有點呆,不符合她以往的開朗。
郭婷以為她介意外人這麼肆意的評價展鶴,正在生悶氣,于是揣度措辭安撫她情緒的同時,貼心的沒有挑明他們之間隐晦的關系:“展鶴的人氣真高啊,不過他一直挺高冷的,除你之外,沒見他跟哪個女生走得近...你,别介意那些無關緊要的人。”
姜滿棠靜坐着,平複激動的心情。
乍聽見郭婷沒頭沒尾的話,她滿頭霧水:“我有什麼可介意的。”
畢竟展鶴受歡迎也不是一兩天了。
最離譜的一次,展鶴步入高中的第一場演講,因為穿了一身得體西裝,憑借着優越的身材和長相,大名迅速傳遍學校的各個角落。
沒多久,展鶴扛不住祁宏的軟磨硬泡加入校籃球隊,幾場比賽打完,收獲校内校外迷妹無數,多的是想方設法給他塞情書的人。
無奈展鶴屬木頭的,遲遲不開竅就算了,還惡語傷人心。
漸漸地就沒再有女生敢厚着臉皮往上貼了。細算起來,能在他身邊存在的、沒有血緣關系的女性,有且隻有姜滿棠。
對此,姜滿棠就一句話:“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
郭婷滞住,指尖戳她胳膊。
姜滿棠沒理,已經完全沉浸入這個話題,發自肺腑地說:“那些對展鶴有濾鏡的小女生不了解他,他有特别嚴重的少爺病,矯情的不得了。可他進入青春期之後就沒斷過一天的桃花,不是女生們太盲目,而是老天有眼無珠,竟然把這麼帥的皮囊給了他。”
“啧。”姜滿棠咂舌:“簡直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