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楠當然不知道哥哥為什麼讨厭他,他又被陸清遠恨恨地撥到旁邊去了,這回,陸清遠放聰明了,讓他腦袋挨着車窗和座椅交界的小窩窩裡,靠着睡。
那脆弱的小雞兒可禁不住二次重壓。
陳安楠果然沒再倒下去,他仰着臉,小窩窩支着他的腦袋,就不會随着車的颠簸被磕到,他一路安安靜靜的睡着,熱風從空調片裡徐徐吹來,混着車載香水的味道,烤的全身暖烘烘的。
跨省的距離,等到了市裡,天已經暗下去了。
車子停在小區外面,等陳安楠聽見車門被打開的時候,身子一輕,被人抱起來了。
陸文淵抱着陳安楠,小聲的說:“醒醒呀……”
陳安楠睡眼惺忪,趴在陸文淵的肩膀上,迷糊了好半天,也分不清這是哪兒。眼皮淺淺掀開一道縫,瞧見了連成片的高樓,林立在灰黑色的天空下,小手本能的摟緊了叔叔的脖子。
“我們到家啦。”陸文淵聲音裡多出幾分笑意。
這會兒南京也下了雪,南方的雪即便是下了,也成不了什麼氣候,細小單薄的雪粒,墜在地上轉瞬就消融了,都不需要撐傘。
陸清遠還跟個氣包子似的,從車裡下來後,一聲不吭地撐起傘,想給他們打。
風擦着臉過,散去了身上的熱意,陳安楠嗓子裡輕哼兩聲,又把臉埋回了叔叔的肩上,陌生的環境總是叫人害怕,但是看不見就不會害怕了。
陸清遠餘光一瞟,瞅見這幕當即自己舉着傘走了,隻給後面那一大一小留了個倔強的後腦勺。
小區很大,路燈隐隐綽綽照亮他們前行的路。
陸文淵抱着陳安楠,看前頭那小孩兒嘟着個嘴,雖然不說話,但時不時冷哼一聲,恨不能叫全世界都知道他生氣了。
“乖崽,來。”陸文淵喊他。
陸清遠聽聲,腳下走得更快了。道路兩邊的路燈照着他的影子,那傘扛在他的肩上,讓他像張開刺的小刺猬。
他頭也不回的走,小孩子邁的步子再大,也趕不上大人幾步。還沒等跑遠,那隻寬厚溫熱的手已經覆上了他的腦袋。
“你慢點,爸爸要跟不上了。”陸文淵走到他旁邊。
陸清遠攥着傘,又是薄哼一聲,别過臉去。
陸文淵瞧見傘面上薄薄的積雪,說:“這雪下得有點大了,你的傘能不能給爸爸遮一遮?”
陸清遠停下腳步,緊抿着唇,仰起頭看他,那細碎的小雪在燈光下飄飄搖搖的落在他們之間,爸爸的發上和衣服上都沾了點碎雪,陳安楠身上也有。
“怎麼啦?”陸文淵以一種遷就的姿态蹲下身,可憐地說,“你也不想爸爸感冒吧?”
陸清遠沒吭聲,爸爸這幾天很辛苦,他知道。
眼睛眨了又眨,陸清遠最終還是把手裡的小傘遞了出去,擺出一副拿走就絕交的态度。
陸文淵看着他認真又嚴肅的樣子,想憋笑,但沒忍住,偏過臉去笑了。
他用空下的那隻手攬過陸清遠的肩,順着兜住了他的屁股,把他穩穩地帶了起來。
腳下忽然一空,陸清遠沒想到爸爸會把他也抱起來,吃驚地“呀”了聲,下意識扶緊了爸爸的肩。
陸文淵笑說:“乖崽,這樣我們都可以擋住雪了。”
三個人用着一把卡通小傘,有點擠,雪落在了爸爸的肩頭,卻沒落在孩子們身上。
他們住的那棟居民樓在小區緊裡面,陸文淵就這樣一手抱着一個孩子,悠閑又從容的往前走,窗戶裡飄出的飯菜香勾人,讓一切都溫馨的不像話。
陳安楠沒睡醒,換了一邊臉趴着,感受到叔叔身上的熱意,他下意識往懷裡拱了拱。
陸清遠忍不住說:“我還是下來吧。”
“怎麼,你還怕爸給你抱摔了?”陸文淵挑挑眉,“就你們倆這樣的,我抱着跟玩兒似的。”
像是為了證明,他故意快跑了幾步,雪在腳下吱呀踩出聲響,陸清遠身體一下子失重,吓得大叫幾聲“爸爸”,害怕的摟緊了陸文淵的脖子。
那傘也偏了,雪傾斜下來,抖了他們一身。
短暫的恐懼後陸清遠露出了這幾天來最快樂的笑。
陳安楠也醒了,朦胧睜眼,看見哥哥在朝他笑,恍然以為自己睡懵了,足足愣了好幾秒,才對着哥哥也露出了一個笑。
一個傻乎乎,又很可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