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繼續響起，然而，相師并沒有離開這裡。數道黑氣從四周纏繞而來，随着間歇響起的鈴聲，黑氣果然像泥鳅一樣，接二連三地鑽入了無頭神像的身體裡。

那是魔息。不同程度的魔息會有不同的感染效果，對于凡界的人、妖、精怪都會有相同的影響。想必小呱在相師身邊待過些時日，知曉魔息的厲害，即使它離得很遠，還是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警覺地找了個水坑躲起來，隻把眼睛露在外面。

随着魔息注入，無頭神像微微顫動起來。少頃，無頭神像手裡捧得一個長方盒子猝然張開了一個口子。從口子裡冒出了許許多多的銅錢！魔息就這麼轉變成了錢币！

這時候，蕭俊采才發現那盒子正是無頭神像的頭！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銅闆的聲音劈裡啪啦劈裡啪啦掉在地上響個不停。蕭俊采頭一次見到那麼多的銅闆，驚訝地合不攏嘴。

相師依然安靜如水。

周圍慢慢響起了些腳步聲來。有不少穿着破舊、面黃肌瘦的人聚攏在這個破廟門前，他們表情各異地盯着相師。不過，比起相師，他們對那些無緣無故掉在地上的銅闆更感興趣。

“錢來了錢來了”

“咦怎麼有個蒙面人”

“不會是壞人吧”

“他不會看上了我們的錢吧”

“放心吧，像是個修道者，據說修道者清高的很，不喜歡銅臭味的”

雙方陷入一種很尴尬的僵持之中。那些人不像是卑囚國人，倒像是逃難而來的，而且他們隻是普通的凡人，他們中有人見相師沒動，悄然從他的身旁彎腰跑過去，貪婪的目光立刻黏在那些銅闆上，脫下到處都是破洞的上衣，顫抖的手把銅闆一個不拉的裝進自己的衣衫裡面。其他人見相師沒有什麼反應，也一齊沖了進來，開始争搶那些銅闆。相師被他們擠到一邊去，眼神怔忡，好似完全不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又有銅闆了，又有銅闆了，換幾個包子饅頭什麼的，再也不用當乞丐被人踢打了。”

那日在卑囚國裡騷擾包子鋪老闆和孟姑的那兩個乞丐。難不成，他們都是從什麼東國來的逃難者？

相師望着這群難民，毫無征兆地呵斥道：“馬上放下那些銅闆！”

可他的阻止并沒有什麼效果。那些難民中甚至有人譏笑說：“嘿你這個道士才有意思呢，這又不是你的錢，你不拿就算了吧，你還管别人拿不拿！”

相師馬上伸出手裡的旌旗，像趕着牛群的一樣，趕走這些悶頭撿拾錢币的人：“這些銅闆有問題！快放下！”

他手裡那杆旌旗絕對不是普通的旌旗。就那麼一掃，登時湧起一股真氣，将那些狂熱的難民全數掀翻在地，銅闆漫天抛灑而下，被相師收入袖中。

相師這才說道：“你們知道這些錢是怎麼來的嗎？你們也敢拿？此地隻是一個無主破廟，連神像都斷了腦袋，這些銅闆你們動不得！”

難民為将相師圍攏，其中一個刀疤臉道：“嘿，俺說恁這個臭道士！恁不讓俺們拿，恁自己倒是全部都收走了！”

鈴聲忽遠，相師有所察覺，他準備立刻動身去尋找那鈴聲的來源。可是那些難民不僅不讓他走，還伸手，用滿是髒污的手，拽住了他素淨的衣袖和袍子。

“喂！你是從哪裡來的，怎麼這麼不識相！想要搶我們的錢！”

相師正色道：“那是你們的錢嗎？那不是神像嘴裡吐出來的嗎？此神像已經斷頭，我告訴你們，他嘴裡吐出來的東西拿不得，拿了會被魔化變成怪物。”

“啊！真的嗎？”果然有人聞言，害怕了起來。

然而善意的警告總是無效。

“嘁，有什麼好怕的！我們都快餓死了，怪不怪物已經無所謂了！拿了錢去買吃的才是正事！”

“對，否則你讓我們去了搶啊！”

此時，難民中有個少年低聲道：“咱們前幾次，不就是去搶的嗎！”

這些人一看就是流民，來卑囚國的路上肯定忍饑挨餓，在沒有這些銅闆之前，他們說不定就像盜賊一樣，通過偷盜、掠奪的方式獲得食物。說話的少年眼神懵懂，似乎分辨不出對錯善惡。

相師絲毫沒有猶豫，祭出旌旗又是猛地一揮，銅闆登時化作漫天的魔氣，彌漫在破廟之中，魔氣循着相師的方向飛速萦繞而去，将他整個人團團裹在其中。難民驚呼、退後，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相師已經被魔息纏繞住，同魔息一道飛出了破廟。破廟外才是鈴聲大震，有幾個大膽的難民，以為又有銅闆可以拿了，趕忙回到無頭神像面前，甚至掰開神像的嘴來，卻空空如也。

相師正在岌岌可危的屋檐上面，同魔息鬥得火熱。蕭俊采看的出來，那團巨大的、可以任意移動變換的魔息，似乎沒有弱點，相師正在尋找把它整個給收服掉的機會！